薛明蕙咳出那两个字时,谢珩的手已经动了。
他原本握着判官笔的右手一松,目光死死盯住那张纸。阿史那察觉到他的迟疑,嘴角刚扬起,想要开口,却没注意到身旁的春桃早已屏住呼吸,手悄悄攥紧了袖中的裁衣剪。
就在阿史那伸手去抓匕首的瞬间,春桃猛然甩手——
“叮”的一声,裁衣剪破空而出,精准地钉入阿史那手腕的骨缝。他闷哼一声,匕首落地,整个人踉跄后退,重重撞上车厢壁。
谢珩一步抢前,左手反拧住他手臂,膝盖顶住他腰侧,将他牢牢压住。阿史那挣扎了一下,手腕鲜血直流,额上冷汗涔涔,却始终不语。
“你不是车夫。”谢珩贴着他耳畔低声道,“青崖派来的车夫左脚短了一寸,走路会拖地。你站得太直,像个当兵的。”
阿史那冷笑:“抓住我也没用,你们走不出这片林子。”
春桃蹲下身捡起匕首,翻看刀柄内侧。她认得那三道斜线——那是北狄细作标记毒药的暗记。
这时,薛明蕙又咳了一声。
她倚在谢珩方才坐过的位置上,披风滑落一半,面色苍白,唇干舌裂,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
“阿史那……西北口音不该这么平。守夜太监说话尾音都带‘嘞’。你说‘没人会来救你们’时,没有这个音。”
她喘了口气,继续道:“你在冷宫外扮杂役三天,夜里偷听医官讲我的病情。你以为我没听见?可我听得清。你少了一个尾音,便露了破绽。”
阿史那瞳孔骤缩。
他没想到一个病得几乎睁不开眼的女人,竟能记得如此细微之处。
谢珩低头看向薛明蕙。她眼神虚弱,却异常明亮。他知道她在强撑,每说一句话都在消耗性命,但她还是说了。
他转回头,手上加重力道:“北狄王派你来的?任务是什么?”
阿史那闭口不言,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笑。
谢珩压低嗓音:“不说也行。我现在就能割你喉咙,也能把你绑在马后拖到南疆。你想选哪个?”
对方依旧沉默。
谢珩不再多言,抽出判官笔,以笔尖抵住他颈侧动脉,缓缓施力。血珠渗出,阿史那终于皱眉。
“是为了她。”他终于开口,目光投向薛明蕙,“王要活口。她能预知未来,对战事有用。”
谢珩冷笑:“就她现在这样,还能画符占卜?”
“不重要。”阿史那喘息着,“只要带回她的血、她的眼、她的舌头……药王谷就能恢复她的能力。”
谢珩眸光一寒。
他还想追问,阿史那却忽然笑了:“你以为我只是冲她来的?错了。真正该担心的……是你娘。”
谢珩动作一顿。
“你说什么?”
“长公主……还活着吗?”阿史那声音沙哑,“她在南边待得太久。王说,若她不归,便是叛徒。”
谢珩盯着他,拳头紧握,指节咔咔作响。
“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等你到了就知道。”阿史那笑得更狠,“你娘当年去南疆,不是为了养病。她是带着先帝遗诏走的。王等了二十年,终于有人往那边去了——而你,正好送上门。”
谢珩一掌劈在他脖颈,阿史那头一歪,昏死过去。
车厢陷入寂静。
春桃走过去,从阿史那怀中摸出一块布包。打开一看,是半张烧焦的纸,边缘焦黑,中间勉强辨出三个字:长公 主。
墨迹未尽,似是仓促焚烧所留。
她将纸递予谢珩。
他凝视那三字良久,未发一言。
薛明蕙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别信他。”她说,“他在拖延时间,等人接应。”
谢珩点头,将纸收进怀中。“我知道。但他不会无缘无故提我娘。这事有蹊跷。”
“那你还要去南疆?”春桃问。
“必须去。”他语气坚定,“沈从吾说过,唯有换血巫术能救她。我不能停。”
春桃望向薛明蕙。她脸色愈发苍白,呼吸微弱。方才一番话,几乎耗尽她全部气力。
“可这个人……”春桃指着昏迷的阿史那,“既然他来了,定非孤身一人。路上必有同党。”
谢珩起身,将阿史那拖至角落,绳索捆住手脚,又撕布塞其口中。做完这些,他回到薛明蕙身边,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不怕。”他对春桃说,“他们若想夺人,就得动手。只要敢出手,我就杀尽不留。”
薛明蕙靠在他胸前,听着心跳,断续道:“你……不能冒险。南疆……不只是治病之地。那里……有人认得我母亲留下的印记。”
谢珩一怔:“你知道什么?”
她未答,只抬手,指尖轻触后颈下方。那里肤色略深,似有旧痕。
“沈从吾……给我治咳时留下的。”她说,“但那图案……并非随意刺刻。是药王谷的记号。唯有继承者才有。”
谢珩眉头紧锁。
若她所言属实,她与南疆的牵连远比他想象深远。而他母亲二十年前失踪,正是去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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