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微风自半开的雕花木窗侵入，带来庭院中冷梅的幽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在慕青璃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白露望着自家主子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心头忧虑更甚，忍不住再次轻声劝道：
“主子，咱们如今势单力薄，昨夜……昨夜我们已经挑衅过玉夫人了，若是今日再步步紧逼，只怕会将她逼得狗急跳墙，届时……”
她的话未说尽，但其中的担忧已不言而喻。
慕青璃正慵懒地把玩着腕间一枚成色极好的翡翠玉镯，闻言，指尖微微一顿。
她抬起眼，眸光似秋日寒潭，清冽中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凉薄。
“逼急？”
她红唇微勾，漾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轻软，却字字清晰；
“白露，你以为我们如今还在东璃，还能从容布局、徐徐图之么？”
她缓缓起身，素白的手指轻轻拂过妆台，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抚弄琴弦。
“今日让大师兄带走的那张图，是东璃的边防舆图。若我所料不差……”
她语气微顿，眼中掠过一丝锐利的光；
“耶律宏怕是正趁着东璃皇宫内乱，欲行突袭之举。”
窗外的梅香似乎更冷了几分，萦绕在鼻尖，带着山雨欲来的气息。
“所以！”
她转过身，裙裾旋开一抹淡雅的弧度，目光遥遥望向东璃的方向；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一旦让北夷铁骑踏破东璃河山，我们想在这虎狼之地图谋脱身都是千难万难，谋求更多，便是难如登天。”
她收回目光，看向白露，眼神平静无波。
“速战速决，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至于耶律宏……”
她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慵懒的嘲弄；
“你当真以为，他对我一个敌国皇后，能有几分真心？不过是一时兴起，贪图新鲜罢了。这几分兴趣，若不在最浓烈时加以利用，等他腻烦了，我们再想牵着他的鼻子走，便是痴人说梦。”
她走到窗边，任由微风拂动她额前的碎发，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漫不经心。
“而那位玉夫人，能在这王府后院屹立不倒，其父更是手握北夷三分兵马的权臣。她，便是我们最好、最快的那颗棋子。”
白露听着自家主子条分缕析，心头那点不安非但未减，反而沉甸甸地坠了下去。
她自然明白，此处并非东璃后宫，那些拈酸吃醋、争风吃醋的手段不过是水面浮萍。
真正的暗流，源自那位心思难测的三皇子耶律宏，源自这北夷朝堂的波谲云诡。
每一步都如同在薄冰上行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想到慕卿璃要以身作饵，白露那张经由巧手易容、略显平凡的小脸，便不受控制地皱成了一团，清澈的眼底写满了忧虑。
慕卿璃瞧着她这副模样，眼底掠过一丝真切的笑意。
她伸出纤指，轻轻捏了捏白露的鼻尖，动作亲昵自然，带着几分宠溺的调侃：
“瞧你这愁容，都快赶上小老太太了。不是传来的消息，说盈夏与雪醅那两个丫头，不日便能抵达青石镇么？你且宽心，待今日事了，我便设法将她们也接进府来，让你多个臂助，也多个说话解闷的，可好？”
白露性子向来清冷自持，喜怒甚少形于色，此刻听闻慕卿璃将那两个姐妹也接入这别院来……
眼底终究是难以抑制地闪过一丝亮光。
然而，担忧终究占据了上风，她抿了抿唇，低声叮嘱，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主子，万事务必小心。奴婢听闻，那位玉夫人出身将门，自小习武，并非寻常闺阁女子，手上是有些真功夫的。”
慕卿璃闻言，唇边笑意不减，反而更深了些，那笑意却未真正抵达眼底。
她拢了拢衣袖，姿态依旧慵懒。
“我的小管家婆，你就把心安安稳稳放回肚子里去。”
她语气轻柔，“你家主子我，最是惜命，从不是什么舍生忘死的性子。若无七分把握，岂会轻易去碰那带刺的蔷薇？”
阳光透过窗格，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明明说着谨慎之言，那通身的气度却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白露见她神色从容，眸光坚定，知她心意已决，且自有成算，终是缓缓点了点头。
她不再多言，转身取来一件银狐镶边的厚实大氅，仔细地为慕卿璃披上，系好领口的丝带。
主仆二人相视一眼，慕卿璃顺手拎起一旁早已备好的采花小篮，步履从容地踏出暖阁，径直向着那片清冷与暗香交织的梅林走去。
雪地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她们的背影，渐渐融入了那片疏影横斜的画卷之中。
靠近梅林，冷冽的空气中氤氲着愈发清幽的梅香。
慕卿璃驻足欣赏，目光流连在那红白交织的美景中，真心赞叹：
“确实不错。”
也就在这一刻，她的目光透过重重叠叠的花枝，捕捉到了另一行隐约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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