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夜,素来心高气傲的玉夫人院落中,第一次传出了瓷器被狠狠掼碎在地的刺耳声响,打破了边陲冬夜的沉寂。
屋内,烛火摇曳,映照出玉夫人那张因妒火中烧而微微扭曲的娇媚脸庞。
她胸口剧烈起伏,目光如淬了毒的刀子,死死钉在跪伏在地、身体微微发抖的金钗身上。
“你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她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难以置信的尖利;
“王爷当真让你捧着本夫人的心意,在风雪里苦等,却转身就让那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东璃女人,进了书房?!”
金钗将头埋得更低,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与惶恐:
“奴婢万万不敢欺瞒主子!千真万确!王爷……王爷他甚至未曾让奴婢将食盒送入,只让侍卫传话打发了奴婢。
可那女子一来……侍卫便立刻通传,王爷更是亲自允她入内!
奴婢……奴婢在外头,看得真真切切!”
玉夫人闻言,猛地吸了一口气,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怒极反笑,那笑声冰冷而尖锐,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好,好得很!你起来吧。”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中翻涌着骇人的寒芒。
“在这王府里,还是头一次……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踩到本夫人头上,跟我抢人!”
她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冰碴,带着毫不掩饰的狠厉:
“咱们……走着瞧!”
这一夜,向来平静的边陲别院,波澜骤起,暗流汹涌,再也无法回归以往的“平静”。
慕卿璃回到房中,并未急于歇息。
她端坐于书案之后,神色沉静如水。
方才在耶律宏书房中惊鸿一瞥的那卷舆图,虽只窥得一半,其上几处看似随意、实则暗藏玄机的标记,却已牢牢镌刻在她脑海之中。
她微微阖上双眸,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那羊皮舆图的每一道纹路、每一处标记。
片刻,她倏然睁眼,眸中锐利精光一闪而过……
素手执笔,饱蘸浓墨,落笔于宣纸之上竟无半分迟疑。
笔走龙蛇,山川河流、城池关隘随之跃然纸上,其精准程度,竟与耶律宏的那张羊皮地图一般无二!
待最后一笔勾勒完成,她搁下笔,仔细端详片刻,沉吟少许,又在几处看似无关紧要的地点,添上了新的标记。
随后,她将图纸轻轻吹干,叠成一个工整的方胜,郑重的递到静候一旁的白露手中。
“这是一份东璃的地形图……”
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你去见大师兄时,将此物交予他。让他务必依此查探,切勿打草惊蛇。”
翌日,下了一夜的大雪终于在清晨时分停歇,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阳光透过云层,在雪地上折射出耀眼的金芒。
慕卿璃向来没有早起的习惯,加之腿伤未愈,更是慵懒。
这一觉直睡到白露已办完差事回来,才在她柔声却坚持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起身。
“主子,这都快晌午了,您身子还没恢复利索,定要按时用膳、服药才好。”
白露一边熟练地伺候她更衣,一边将温好的汤药递到她唇边。
慕卿璃凝视着手中浓黑的汤药,黛眉不自觉地轻蹙。
她素来最怕这等苦味,从前在宫中,哪次不是萧凛耐着性子,将蜜饯糖丸备得妥妥当当,温言软语地哄着、陪着,她才能勉强饮下。
此刻,汤药入口,苦涩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
她含着那口苦药,眼前仿佛浮现出萧凛的身影,想起他专注望着自己、哄她喝药时的神情。
也不知自己坠崖之后,他……如何了?
思绪翻涌,那一刻他毫不犹豫为自己挡下杜锦欣匕首的画面,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心间。
说实话,那一刻,她是真切地动容了。
萧凛待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与他朝夕相处这些时日,她自信还是能分辨几分的。
这般想着,心思便不由自主地飘远了……
以至于口中的汤药,顺着喉咙滑下,那刺人的苦味,竟也因这纷乱的思绪而冲淡了几分,似乎……
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然而,就在碗底将见,她神思恍惚之际,白露眼疾手快,适时地将一颗盐津梅子塞入她口中。
酸甜的滋味瞬间驱散了残留的苦涩,也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她那已然飘远的思绪。
白露手持玉梳,动作轻柔地梳理着慕卿璃那一头流瀑般的乌黑长发,一面低声禀报:
“主子,齐毓公子看了那地图,说需三日工夫查证,届时定会给您答复。墨白神医也已安排妥当,今日便能扮成厨子进这别院来。”
慕卿璃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对于师兄和墨白的办事能力,她向来是放心的,从不过于操心。
主仆二人正轻声说着话,慕卿璃随意望向窗外的目光忽然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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