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慕卿璃下令将婉嫔拖下的刹那,一道清冽而极具威势的声音穿透了凝滞的空气:
“哀家,倒要看看,谁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山巅松林之外,禁军无声地分开一条通路;
率先走入的,竟是两位身披赤色袈裟、手持禅杖、宝相庄严的僧人。
他们目不斜视,步履沉稳,仿佛踏着的不是尘世土地,而是佛前净台。
这突如其来的方外之人,让充斥着阴谋与肃杀之气的营地,陡然增添了一抹诡异而沉重的氛围。
紧随其后的,则是一位身着素色锦袍、面容清癯的老者。
臣公们见此人,不禁瞳孔微缩;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前被萧凛罢官的前御史大夫柳春膳;
他低眉顺目,却步履从容地跟在僧人之后。
最后,在锦夕的领头下八名精干嬷嬷簇拥着,太后与另一高僧才缓缓现身。
这位高僧须发如雪,目光却澄澈如稚子,手持念珠缓步而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红尘与超脱的界限之上;
而,太后一身黛青色绣银线莲纹的常服,比之正式的宫装少了几分华丽,却更添几分清冷与超然。
乌发简约地挽起,仅以一支白玉如意簪固定,面容光洁,眉眼间不见老态;
唯有久居上位蕴养出的深沉威仪,和一丝刚从佛门净地带来的、尚未完全敛去的疏离感。
她目光沉静,却锐利如电,缓缓扫过全场,每一个被她目光触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帝后二人以及小瑄儿齐齐躬身行礼:
“恭迎母后/皇祖母。”
耶律宏与众位大臣命妇,与在场众人紧随帝后二人跪地行礼:
“恭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脚步未停,只略一抬手,虚扶一下:
“都起来吧。”
声音清淡,听不出情绪。
早有随行的嬷嬷眼明手快的为太后铺设好了凤座位;
太后径直走向凤座,那黛青色的身影拂过地面,仿佛携来了法华寺禅房外的冷露清霜。
那位须发皆白的高僧双手合十,微微欠身向帝后致意,便默然立于太后身侧;
垂眸捻动念珠,仿佛一尊入定的古佛,与这营地的肃杀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镇住了某些躁动不安的气息。
“哀家在法华寺听闻猎场热闹非凡,恰逢了悟大师昨日夜观天相,发现这方异常,便顺道也带上了在寺中带发修行、静思己过的柳先生,一同来看看这尘世喧嚣。”
太后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却让在场许多人心头一跳。
她目光掠过地上散落的罪证,以及被制住的众人,最后落在帝后身上,唇角似有若无地牵动了一下:
“皇帝,皇后,看来哀家来得正是时候?这是……唱到哪一出了?”
萧凛面色不变,眼神却深了几分:
“母后佛法精深,悲悯众生,此行竟有大师与……柳先生相伴。儿臣正在处置一桩勾结北夷、祸乱宫闱的案子,人证物证,俱已在此。”
太后的视线在那些狼纹信物上一一掠过,最终定格在皇后身上,淡淡的我“喔”了 一声,却是听不出情绪;
“哀家在寺中清修,常听了悟大师讲经,言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拨动着手中的念珠;
“可见这眼前的人、物、事,有时候,也未必就是真相。”
她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荡开层层涟漪。
婉嫔杜锦欣如同濒死之人抓住了浮木,猛地抬起头,泪水涟涟地望向太后,声音凄切:
“太后娘娘明鉴!臣妾是遭人构陷的啊!”
太后垂眸凝视着她,目光中不见丝毫动容,唯有冰凌般的审视:
“冤枉?那你且说说,是谁要构陷于你?证据又在何处?”
婉嫔闻言低下头,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
“哀家在问你话。”
太后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不容迟疑的威压。
说起婉嫔与太后的渊源,确实非同一般。
当年若非太后开口,她根本无缘留在宫中;
后来她更是在太后病榻前殷勤侍疾,深得欢心。
太后甚至曾为了促成她与当今天子,不惜在皇帝的茶水中下了虎狼之药……
此事之后,母子离心,太后被迫迁居法华寺清修。
正因如此,婉嫔自认与太后之间有着一份不同的情分!
此刻听闻太后追问,她小心翼翼地抬眸;
竟在太后那双凤眸深处捕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暗示。
她心头猛地一颤:难道太后是要她……
就在她惊疑不定之际,太后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这个细微的动作,宛若暗夜里亮起的烛火,瞬间照亮了她绝望的心。
婉嫔像是终于得了依仗,纤弱的肩头微微颤动,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
“启禀太后娘娘……此事说来话长,能否容臣妾将今日之事……从头细禀?”
太后指尖轻抚过腕间佛珠,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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