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又一封加急密报悄然置于御案:南方因今年初春时的倒春寒肆虐,屋舍倾颓,春耕尽毁。流民如潮涌向京畿,竟在城郊酿成暴乱。
老皇帝当即下旨,命萧凛天明即率五城兵马司精锐,前往弹压。
萧凛负手立于轩窗之前,墨黑的天幕吞噬了星辰,亦如他此刻的心境,晦暗不明。
他忽而开口,声音沉冷,打破殿内死寂:
“这几日,太子妃如何?”
福禄趋步上前,躬身回禀:“回殿下,太子妃娘娘谨守瑶光殿,闭门不出。只是……每日遣人,必送书信至此。”
他的目光扫过案头那叠整齐码放的信笺,每一封都承载着无声的坚持。
萧凛踱回案边,指尖拂过那些信封。
信笺展开,是规规矩矩抄录的《女德》,字迹娟秀工整,一丝不苟。
然而夹藏其中的旧物,却如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圈圈涟漪:
少年时互赠的五毒香囊,针脚犹在;
稚子涂鸦的画作,稚嫩感慨;
最是那片金黄银杏叶,脉络清晰如昨,仿佛还带着太傅书房外秋阳的暖意和墨香。
指尖轻触叶脉,宋太傅谆谆教诲的音容、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少女时的宋昭华明澈的眼眸……
那些被权谋倾轧磨砺得坚硬的心防之下,最柔软、最渴望的纯粹时光,猝不及防地撞入脑海。
萧凛喉间逸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几不可闻。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片承载了太多感情的银杏叶重新夹入书页深处,如同收藏起一段易碎的旧梦。
宋昭华这三封书信,连同这些旧物,精准地叩击在他最不设防的角落。
他们确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她成为太子妃后,温婉端方,持重有礼,夫妻间也和顺美满。
但,自从侧妃入东宫。
她仿佛变了个人。
掺了冰针叶的冷茶、掺了欢宜香的暖香……虽无明证直指于她,但其中手腕,又岂是旁人能轻易为之?
更有那藏于白玉观音中的巫蛊小人,那上面赫然写的是他萧凛的生辰八字,真是想不到,为了争宠,她现在都可以来诅咒自己……
他本意,是要她在这禁足中好好思过,磨一磨那不该有的锋芒和已经偏颇的心思。
可此刻,看着案上日日不曾间断的、带着悔过姿态的《女德》,再忆及信笺间流淌出的旧日温情与小心翼翼的和解之意……萧凛终究还是心软了。
“罢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的松动。
“明日,解了她的禁足吧。三日后便是端午宫宴,太子妃……总需入宫觐见问安。”
太子妃的身份与体统,终究无法在这大宴上缺席。
福禄连忙躬身:“是,殿下。”
萧凛的目光投向殿外无边的黑暗,顿了顿,又道:
“侧妃那边,也派人去提点一二。初次觐见宫宴,莫要失了分寸,徒惹笑话。”
提及侧妃,萧凛心底便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滞涩。
为她,他狠心罚了相伴多年的太子妃禁足。
可这许多时日过去,那位正主儿,却连一句请安问询都吝于送来。
他巴巴地遣人送去宫中新贡的时鲜瓜果,也不过换来内侍回禀一句干巴巴的“谢殿下赏”。
真是个……没心肝的小东西。
萧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角冰凉的玉镇纸,试图驱散心头那点莫名的躁意。
可偏偏这“没心肝”的影子,总在不经意间,带着几分莽撞的鲜活,撞进他思绪的缝隙里,扰得他片刻难宁。
侍立一旁的福禄,将太子殿下眉宇间那抹不自觉地化开的柔色尽收眼底,心下早已澄明如镜。
他躬身,声音放得极轻,却带着十足的稳妥:
“殿下放心,老奴会亲自去萦华殿,将殿下的提点,一字不漏地禀与侧妃娘娘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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