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像滚烫的针,刺得陈三皮眼角生疼。
他大口喘着粗气,后背紧紧贴着粗糙的巷口墙壁,贪婪地呼吸着属于现实世界的、混杂着汽车尾气与尘土的空气。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一张潮湿的网,将他死死罩住,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力。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再次疯狂震动起来。
不是铃声,而是一种更高频、更急促的嗡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那块小小的屏幕里钻出来。
他费力地掏出手机,屏幕已经自动亮起,跳出的却不是来电显示,而是一段实时监控录像。
病房。
母亲的病房。
画面中,本该陷入深度昏迷的母亲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眼圆睁,没有丝毫焦距。
她的瞳孔不再是温和的褐色,而是像两块被打碎的黑曜石,密密麻麻地倒映着无数细小的、碎裂的镜面。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一道冰冷、不属于她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幽幽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三皮……你在喊我……可我抓不住你……”
陈三皮的血液在瞬间冻结。
他猛地抬头看向医院的方向,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要停止跳动。
这不是母亲的声音,这是灰皮陈的余孽!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病床床头,心脏骤然一缩。
那扇紧闭的玻璃窗上,不知何时,竟浮现出了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
那裂痕的形状、蜿蜒的弧度,与镜巷尽头,那面被白色火焰吞噬前的水银镜上的裂纹,一模一样!
他没死透!
那个被他焚烧在过去的“自己”,像一滴顽固的墨渍,渗透到了现实!
“嗡——”
背后的外卖箱发出一声轻微的震颤,箱体内壁那层新生的水晶薄膜上,流光一闪。
系统界面依旧是灰色,无法调用,唯有那片晶膜,提前三秒钟清晰地映照出了一幅骇人的画面——他脚下那块看似坚固的地砖,正无声无息地向下塌陷。
来不及思考,陈三皮凭借着肌肉记忆向旁侧猛地翻滚出去!
几乎就在他离开原地的瞬间,轰的一声闷响,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炸开一团拳头大小的浓郁黑雾。
黑雾翻滚着,迅速在半空中凝聚成半张扭曲的人脸,那张脸的五官与陈三皮如出一辙,只是皮肤呈现出死人般的灰败色,一只眼睛里充满了怨毒与不甘。
灰皮陈!
“你逃不掉的……”残念化作的低语在空气中一闪而逝,随即消散。
陈三皮从地上弹起,再也顾不上身上的剧痛,疯了一般朝医院的方向狂奔。
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骚扰,这是宣战。
灰皮陈将他最脆弱的软肋——他的母亲,当成了重返阳世的坐标和祭品!
街道上人流如织,阳光明媚,没有人察觉到这光天化日之下的诡异。
陈三皮像一头负伤的野兽,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路过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时,他眼角余光无意间瞥了一眼光洁的玻璃橱窗。
镜中的“他”,正咧开嘴,对他露出一个森然而诡异的笑容。
而他自己的脸上,分明只有焦灼与狰狞。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外卖箱内的晶膜骤然亮起,流转的画面变得急促而模糊,但一个清晰的意念被传递到他脑中——十秒!
十秒之后,以他为中心,视野范围内所有具备反光特性的物体,都将同步成为灰皮陈的“眼睛”和“嘴巴”!
他不能再等了。
陈三皮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撕下一张画着朱砂符的黄纸,狠狠拍在自己额头上。
符纸上残余的法力混合着刺痛感,像一根钢针扎进他的意识深处,强行让他从那种被窥视的恐慌中保持一丝清醒。
“你只是一堆碎片了,”他压低声音,对着空气,也对着所有即将异变的镜面,冷冷地说道,“别装成一整面镜子来吓唬人。”
话音未落,整条街道仿佛被按下了某个开关。
所有路边停靠汽车的车窗、后视镜,头顶路灯的灯罩,甚至擦肩而过的路人佩戴的眼镜片,都在同一时间泛起水一样的波纹。
一个沙哑、重叠、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的回声,从那些反光面中悠悠传来。
“你说谁是碎片?我只是……比你更诚实而已。”
陈三皮不再理会,他知道灰皮陈正在利用他对母亲的执念,在现实世界中编织一个全新的、无处不在的镜阵。
他用尽全力,冲进了医院大楼。
“砰”的一声,他撞开病房的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母亲安静地躺在床上,心电监护仪发出平稳的滴滴声。
但陈三皮知道,这片刻的安宁只是假象。
他冲到床边,立刻从外卖箱里掏出那盒所剩无几的“安眠香火”,用颤抖的手点燃一根。
一缕银白色的火焰升腾而起,迅速在病床周围形成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屏障,将所有恶意的窥探隔绝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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