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集:禅语破局
御书房的檀香,总带着一种沉郁的威严。李修远立于阶下,青布直裰的边角被晨露浸得微潮,他却似浑然不觉,只垂眸静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卷泛黄的《金刚经》。殿内烛火摇曳,映得“正大光明”匾额上的金字忽明忽暗,一如他此刻悬着的心——双经渡在晋王府地牢已困足三日,晋王的心悸不仅未减,昨夜竟又添了咳血之症,若再拖延,恐生变数。
“李爱卿,久等了。”皇帝的声音自殿内传来,带着刚批阅完奏折的疲惫,却依旧中气十足。李修远连忙躬身:“臣不敢,陛下为国操劳,臣静候亦是分内。”他抬步踏入殿内,见皇帝正揉着眉心,案上堆叠的奏章如山,其中几本摊开的,赫然是关于晋王在封地私设税卡的奏报,朱笔圈点的痕迹触目惊心。
皇帝指了指旁边的矮凳:“坐。今日召你,本是想问你那本《南华经》的注解,你前日递的札记,朕看了颇有心得。”李修远依言坐下,却未急着回应,反而从袖中取出那卷《金刚经》,双手捧着:“陛下,臣今日前来,是想与陛下论论这部经。”
皇帝挑眉,接过经书翻看,嘴角噙着一丝玩味:“哦?你向来钻研老庄,何时转了心性,读起佛经了?”李修远垂眸道:“臣近日偶得此经,反复研读,竟觉其中妙理,与陛下治国之道暗合。譬如这句‘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臣初读时只觉空茫,细想之下,才悟得世间万物,包括权势、名利,皆如朝露映日,闪电穿空,看似璀璨,实则转瞬即逝。”
皇帝翻书的手指一顿,抬眼看向李修远。这位帝师素来通透,从不妄言,今日突然论经,必有所指。他放下经书,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汤的苦涩漫开,正合他此刻对晋王的复杂心绪:“爱卿且细说,这‘如露亦如电’,如何与治国相契?”
“陛下请看。”李修远起身,走到案前,指着那本关于私设税卡的奏报,“晋王殿下在封地聚敛钱财,看似为壮大势力,实则如抱薪救火。钱财如流水,聚得越急,失得越快;权势如朝露,执得越紧,越怕日晒。臣听闻,晋王近日心悸难眠,太医束手,便是因执念过深,心火灼肺。”他话锋一转,语气愈发恳切,“双经渡医者,前日为晋王诊病,言其‘权欲攻心’,劝以‘诸行无常’,本是医者仁心,却触怒晋王,被打入地牢。臣斗胆以为,晋王困的是医者,实则是困了自己的心。”
皇帝沉默不语,指尖在案上轻轻叩击,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何尝不知晋王的野心?当年立太子时,晋王便因“性情躁进”被先帝否决,这些年在封地明里暗里积蓄力量,朝中官员多有依附,早已成了心腹大患。只是毕竟是手足,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动雷霆手段。
“陛下,”李修远见皇帝神色微动,趁热打铁道,“双经渡此人,臣曾与他论过医理。他说《内经》有云‘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可见情志为病,远胜药石。晋王的病,根不在脏腑,而在‘放不下’。他困着双经渡,便是怕人戳破他的执念,这就像捂着溃烂的伤口,越捂越毒啊。”
他拿起那卷《金刚经》,翻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一句,轻声念道:“陛下,佛说‘无所住’,不是让人弃世,而是让人不被外物所缚。晋王执着于储位,便被‘权’字所缚;如今困着医者,又被‘怒’字所缚。长此以往,恐非社稷之福。”说到此处,他忽然跪地叩首,“臣恳请陛下,赦双经渡出晋王府。一来可解晋王病痛,全手足之情;二来可显陛下容人之量,让天下知陛下重医道、惜人才;三来……”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也可让晋王知,陛下早已洞悉其心,却仍留余地,或能使其幡然醒悟。”
皇帝看着李修远伏在地上的背影,又瞥了一眼案上晋王的罪证,心中掀起波澜。他想起二十年前,还是皇子的晋王曾在围猎时为救他,被熊瞎子抓伤了后背,那时的少年,眼里只有兄弟情,没有算计。这些年的权欲熏心,究竟是天性使然,还是被这深宫高墙逼出来的?
“你可知,晋王若醒不过来,你这番话,便是在替逆臣说话?”皇帝的声音冷了几分,带着试探。李修远背脊挺得笔直:“臣知。但臣更知,双经渡不是逆臣,晋王也未必是。《金刚经》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眼前的恩怨、权势,百年后不过一抔黄土。陛下若能以慈悲化戾气,以智慧破迷障,便是苍生之幸。”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内侍慌张的脚步声:“陛下!晋王府急报!”皇帝心头一紧,李修远也猛地抬头,只见内侍跌跌撞撞跑进来,手里捧着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王爷……王爷方才咳血不止,已昏迷过去,府中医官说……说怕是撑不过今日了!”
皇帝霍然起身,案上的茶杯被带倒,滚烫的茶水泼在奏折上,晕开一片深色。他接过密信,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拆开一看,字迹潦草,确是晋王府长史亲笔,字里行间满是慌乱。李修远趁此时机再叩首:“陛下!此时唯有双经渡能救晋王!若王爷有恙,朝野必乱,那些觊觎储位的势力定会借机生事,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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