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风卷着寒意,刺破了凤城的黎明,卯时一到,天地间已然漫起了浓霜似的白雾,将街巷、高墙都晕成了模糊的影子——这正是陈先如与钱一松等人约定的截药之时。这车由日军调拨、狗子押送的木箱,装的是能救千人命的盘尼西林与麻醉剂,也是他们赌上一切要拿下的重中之重。暗处,张境途带着人手早已隐在老油坊胡同两侧的货栈阴影里,白雾将他们的身影裹得严严实实;钱一松守在制高点伺机而动,雾色中只露一双锐利的眼;明处,陈先如登车随行,一身镇定之下,藏着雷霆万钧的谋划——这场被白雾笼罩的明暗较量,就此拉开序幕。
很快,惊心动魄的卯时已至。晨雾愈发浓稠,三米外便看不清人影,三辆卡车在朦胧晨光里碾过青石板路,车轮碾过湿滑的路面,溅起细碎的水花,车斗蒙着的帆布在雾风中微微晃动,底下码的全是木箱。头车副驾坐着陈先如,驾驶座是他家护院旺乐;后两辆车的驾驶室里,各坐着两个宪兵,腰间的枪套敞着口,眼神警惕地扫过路边,却只能透过雾色看见模糊的墙影——这是小西大佐特意安排的,怕陈先如耍花样,后两车全由宪兵队的人押送。
“真是老天成全!下雾了!”陈先如眼底掠过一丝亮色,低声笑道,随即对旺乐递了个眼色,声音压得极低,“前面拐进老油坊胡同。”
旺乐一愣:“那条路窄,雾又大,后车的宪兵怕是不乐意……”
“按我说的走。”陈先如指尖往腰间摸了摸,那里藏着钱一松给的信号哨。他早从货栈的人嘴里打听过,后两车的宪兵是临时抽调的,对凤城路况不熟,雾天里更是辨不清方向,只认“别耽误时辰”的死命令。
果然,卡车刚拐进胡同,后车就传来宪兵的呵斥,声音裹在雾里,带着几分焦躁:“怎么拐这儿来了?!雾这么大,这路能走吗?!”
陈先如探出头,脸上堆着笑,声音顺着雾风传过去:“太君,这路本就不好走,又逢雾天,主路绕远,唯有这条胡同最捷近,误了时辰小西大佐要怪罪的!”他故意把“小西大佐”搬出来,又冲后视镜里雾色中模糊的黑马身影喊,“犬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狗子骑着黑马跟在最后,军刀在腰间晃悠,雾珠凝在他的帽檐上,眼神像鹰隼似的扫过两侧被雾笼罩的高墙,视线所及皆是朦胧。他虽不放心,却也怕担延误之责,不耐烦地挥挥手:“快点走!磨磨蹭蹭的,别耽误了差事!”
陈先如心里暗松口气。老油坊胡同窄得刚够一辆车过,两侧是丈高的货栈墙,雾色将胡同衬得愈发逼仄,后车想超车根本不可能,只能排成一串跟着,连前车的尾灯都看得不甚真切。他算准了这一点——只要头车停下,后两车就只能堵在后面,雾浓路窄,视线被头车彻底挡住,顶多看见个模糊的车尾,半点前方的动静都瞧不见。
快到胡同中段的直角弯时,陈先如突然对旺乐使了个眼色。旺乐猛地踩下刹车,同时往窗外扔了个东西——那是个缠着铁链的铁桶,“哐当”一声砸在头车后方三米处,铁链瞬间散开,正好卡在后车的轮前,雾色里只听得声响,看不清究竟是何物。
“怎么回事?!”后车的宪兵立刻骂骂咧咧推开车门,刚要弯腰去挪铁桶,就见头车“突突”往后倒了半米,车尾死死顶住了后车的车头,雾中的两车彻底贴成了一体。
“车卡壳了!”陈先如推开车门跳下去,故意提高嗓门冲后车喊,雾风卷着他的声音,刚好能传到后车耳中,“太君稍等,我让旺乐看看!”
这一倒一卡,彻底把后两车钉死在原地。头车的车尾几乎贴住后车的车头,后车的宪兵被雾和车头挡着,只能看见头车的车厢背面,根本看不见前方的直角弯;第三辆车被第二辆挡住,更是连头车的影子都瞧不见,只能在雾里听着陈先如的喊声,焦躁地骂骂咧咧。
“狗子,你过来帮着看看!”陈先如又冲最后面的狗子喊——这是给暗处的信号,雾色正好成了最好的掩护。
狗子骂骂咧咧催马上前,黑马踏着湿滑的路面,刚绕过第二辆车,踏进头车后方的窄缝,头顶突然“哗啦”一声响。两捆浸了迷药的麻绳从货栈顶坠下来,不偏不倚缠在马腿上,雾色里黑影一闪,动作快得只剩残影。黑马受惊,猛地人立起来,把狗子狠狠甩在地上,重重摔在湿冷的青砖上。
“有埋伏!”狗子的吼声刚起,就被从货栈后冲出来的两个黑影按住,雾色将三人的身影裹得严严实实,后车的宪兵只听得见喊声,却看不清雾中的动静。一块沾了药的布巾猛地捂上他口鼻,他挣扎了两下,身子便软了下去,彻底没了声响。
“动作快!雾散之前必须撤!”钱一松的声音从货栈顶飘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陈先如转身对旺乐喊:“推车!”他假意去扶车头,实则牢牢挡住后车的视线,旺乐心领神会,故意把车往墙边撞了撞,扬起的尘土混着雾色,将货栈方向的动静遮得密不透风。后车的宪兵还在雾里骂骂咧咧挪铁桶,没人注意到头车的帆布已经被掀开,更没人看见雾影里穿梭搬箱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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