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林的山坡上,时间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流逝。疲惫如同沉重的湿毯,将四人紧紧包裹。沙漏的昏迷从生理保护机制逐渐转为真正的沉睡,呼吸粗重但平稳,只是左肩伤口周围那灰白色的侵蚀斑点,在黯淡天光下显得格外刺目。墨菲斯背靠着一块布满苔藓的湿滑岩石,闭目养神,但每隔几分钟就会警觉地睁开眼,扫视周围雾气弥漫的林木和嶙峎的山脊线,手中那奇特的武器从未离手。
莉娜蜷缩在一丛茂密的蕨类植物旁,试图让过度消耗的精神力得到些许恢复。但一闭上眼睛,那些来自青铜柱的破碎景象和晦涩信息便如影随形——巨大的齿轮在星空间无声崩解,冰冷的阵列指令,无数湮灭在黑暗中的探索者身影,还有那指向未知的“深层回廊”、“破碎镜面”……这些碎片搅动着她的意识,让她无法获得真正的安宁。脖颈后的烙印处,那种被“填充”后的沉重感依旧,隐隐还有一种陌生的、缓慢的“脉动”,仿佛烙印本身也在消化、适应那些强行灌入的古老信息。
她的目光,最终还是会落到不远处那个静静躺着的身影上。
陈沦。
他躺在墨菲斯铺开的防水布上,身下是湿润的苔藓。灰白的衣衫破损,露出下面同样苍白的、布满细微裂痕的皮肤。那些裂痕不再有光芒透出,也没有继续恶化,只是静静地存在着,如同历经千年风霜的古老石碑上自然产生的纹路。他的面容平静得近乎冷酷,没有任何痛苦或安详的表情,只有一种绝对的、非人的“静止”。呼吸微弱到需要凑近才能察觉,胸膛的起伏间隔长得令人心慌。
他像一件被遗忘在时光角落的、布满裂痕的遗物,与周围生机勃勃(尽管潮湿阴郁)的雨林环境格格不入。莉娜尝试用那新生的、粗糙的血脉感知去触碰他,得到的反馈依旧是一片深沉的“沉寂”,但在这片沉寂之下,似乎又多了一丝极其隐晦的、与那被净化的“矿渣山”残骸,以及她脑海中“阵列遗痕”概念隐隐呼应的“质感”。仿佛他不仅是一个“终末行者”,更正在缓慢地、不可逆地转化为某种与源齿轮阵列崩坏遗迹同性质的“存在”。
这种变化是好是坏?是彻底异化的前兆,还是某种不为人知的“重构”?
无人能答。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更短,沙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挣扎着醒了过来。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比之前清醒了一些。
“水……”他嘶哑道。
墨菲斯立刻递过去水壶。沙漏贪婪地喝了几口,然后剧烈咳嗽起来,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伤口怎么样?”墨菲斯问,语气平静,但眼底藏着忧虑。
“暂时死不了。”沙漏喘着气,检查了一下绷带,灰白色的侵蚀斑点没有继续明显扩散,但颜色似乎更深了,透着一种不祥的、仿佛无机质的光泽。“但这玩意儿……不是普通伤。清洁工那能量武器里掺了东西,可能是某种特化的规则‘锈蚀’剂,专门针对我们这种经常接触异常规则的‘勘探员’或者共鸣者。普通药物只能延缓,治不了根。需要专业的‘规则净化’或者找到特定的中和剂。”
他看向莉娜,又看了看昏迷的陈沦,苦笑:“现在看来,我们队伍里倒是有个‘专业’的……”他意指陈沦那能“归零”规则的能力,“可惜,他现在这状态,别说帮忙,不把我们连带‘归零’了就算好。”
墨菲斯没有接话,转而问道:“关于莉娜从青铜柱得到的信息,你怎么看?‘深层回廊’、‘阵列遗痕’、‘归零之庭’……还有那个‘破碎的镜面’。”
沙漏靠回岩石,闭上眼睛,似乎在调动自己庞杂的知识储备。“‘阵列遗痕’好理解,就是像那根青铜柱一样,崩坏的源齿轮阵列散落在世界各处的碎片或受其强烈影响的遗迹。‘归零之庭’……可能是指某种能将规则重置或‘归零’的特殊环境或场所,也许和陈沦现在的状态,或者解决他体内碎片问题有关。‘深层回廊’……这个更玄乎,在一些最古老的、真假难辨的密卷里提到过,说那是‘现实规则之下更深层的结构’,是‘阵列运作的底层通道’或‘世界记忆的储藏所’。至于‘破碎的镜面’……”
他顿了顿,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如果和协会那些疯子理论家猜的‘可能性之海’有关,那可能指的是无数平行可能性或规则变体交织的、不稳定且危险的领域。这些词拼在一起……听起来就像是在描述一个地方,那里既是阵列崩坏后残留的核心遗迹(遗痕),又具备将规则‘归零’或重置的潜在环境(庭),还连接着更深层的规则结构(回廊),并且充满了不稳定和危险的‘可能性’碎片(破碎镜面)。”
“一个……终极的遗迹,或者坟场?”莉娜低声说。
“也可能是……最后的希望之地。”沙漏看向陈沦,“如果那里真有解决‘钥匙’碎片问题的方法,或者能找到‘纯净载体’、‘阵列共鸣器’这类东西,那这一切冒险或许就值得。但问题是,怎么去?莉娜得到的坐标信息是破碎的,更像是概念指向,而不是GPS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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