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山雄站在二楼回廊,手里捏着那张泛黄的药方,指腹反复摩挲着 “紫河车半两” 几个字。
宣纸边缘已被汗水浸得发皱,墨迹在反复擦拭下有些模糊,却依旧能看清楚轩那力透纸背的笔锋。
他活了六十余年,见过的医师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却从未听说过银叶草与青菱花能同用 —— 这两味药就像水火,寻常医师碰都不敢碰,更别说搭配着入药了。
“家主,该换药了。” 张妈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她端着个黑漆托盘,上面放着刚温好的药膏和干净棉布。
自从楚轩教了她调配药膏的法子,老人脸上的愁容就没断过,总担心自己哪步做错了。
楚山雄点点头,转身时拐杖在竹地板上磕出轻响。
二楼的光线比昨日亮了些,楚轩特意让人撤去了半幅棉布,让晨光刚好落在楚云山的病榻上。
榻上的人呼吸平稳,胸口起伏均匀,原本蜡黄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连那几道深如刀刻的皱纹都仿佛浅了些。
“云山昨晚醒过一次,” 楚山雄压低声音,看着露在锦被外的手腕,那里的青筋已不再像之前那样狰狞,“还问起轩儿在哪。”
张妈眼眶一热,用围裙擦了擦眼角:“都是小少爷有本事,廖医师在的时候,哪敢用那么烈的药……”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李伯慌慌张张地跑上来,手里的药铲都忘了放下:“家主!天医堂的赵堂主来了!带着好几个弟子,说是…… 说是要找小少爷问话!”
楚山雄的拐杖猛地顿住,竹地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赵铭的名声在青州城无人不晓,这位二品医师不仅医术高明,更兼着官府的医监职务,寻常家族见了都要礼让三分。
廖宁不只是二品,还是赵铭的师弟,如今廖宁刚死,赵铭这时候上门,恐怕不是来探病那么简单。
“让他们在会客厅等着。” 楚山雄沉声道,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我去叫轩儿。”
楚轩此刻正在后院的药圃里,手里捏着株刚成熟的银叶草。
九纹轮回眼将叶片的脉络看得一清二楚,淡绿色的汁液在阳光下泛着荧光,里面蕴含的阳性能量比昨日又浓郁了些。
他指尖微动,一缕阴阳真气探入草根,那些纠缠的泥土便像活了般自动脱落,露出雪白的须根。
“轩儿,赵铭来了。” 楚山雄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带着四个弟子,看样子来者不善。”
楚轩直起身,将银叶草扔进竹篮。
黑袍下摆扫过沾露的药畦,惊起几只停在蒲公英上的粉蝶。
他早就料到会有人找上门,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廖宁的师兄,对吧?” 楚轩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紫瞳中闪过一丝冷光,“他师弟用活人试药的时候,这位赵堂主怕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楚山雄浑身一震,手里的拐杖差点脱手:“你说什么?廖宁他……”
“去看看就知道了。” 楚轩绕过竹架,黑袍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正好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医术。”
会客厅的气氛压抑得像要下雨。
赵铭坐在主位上,手里把玩着个羊脂玉扳指,目光扫过墙上那幅 “忠孝节义” 的匾额,嘴角噙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他身后站着四个青衣弟子,个个腰悬医针袋,眼神倨傲地打量着厅内的陈设,仿佛在审视什么不入流的地方。
“赵堂主大驾光临,楚某有失远迎。” 楚山雄的声音打破沉默,他故意放慢脚步,给楚轩争取整理衣袍的时间。
赵铭抬眼时,目光先落在楚山雄身上,随即像被磁石吸引般转向他身后的少年。
楚轩穿着件半旧的黑袍,领口还沾着点药汁的痕迹,明明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站姿却比许多成年人还要挺拔,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得像藏着片星空,让人看不透深浅。
“楚家主客气了。” 赵铭慢悠悠地放下茶杯,茶盖与杯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今日来,
一是看看我那不成器的师弟廖宁,在贵府究竟是怎么‘意外’身故的;
二是听说楚家出了位神医,年纪轻轻就敢用银叶草配青菱花,倒要见识见识。”
最后几个字说得极重,带着毫不掩饰的威压。
他身后的弟子们立刻露出讥讽的笑容,显然没把楚轩放在眼里。
楚轩上前一步,黑袍扫过冰凉的青砖地:“廖医师勾结外敌,谋害家主,按楚家家规处置,合情合理。至于医术,” 他瞥了眼赵铭腰间的医师令牌,“赵堂主若有兴趣,不如现场讨教?”
“放肆!” 最左边的弟子怒喝一声,往前踏出半步,腰间的银针袋发出哗啦声响,“我师父乃是青州城唯一的二品高级医师,岂容你这黄口小儿……”
“住口。” 赵铭抬手制止弟子,目光在楚轩脸上转了几圈,突然笑了,“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既然你说懂医术,那我倒要问问,银叶草性烈如火,青菱花寒若冰霜,二者同用,如何避免气血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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