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个负责看守后角门的老苍连滚爬爬地跑来,扑倒在贾世清面前,颤声道:“老爷!老爷!小的……小的方才好像看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从库房那边跑开,就在起火前一刻!”
“什么?!” 贾世清瞳孔骤缩,一把揪住老苍的衣领,“你看清楚了?是谁?”
老苍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道:“火……火光还没起来,天太黑,没……没看清脸,只看……看身形,像个女的,跑得飞快,一眨眼就……就钻到那边园子里去了……”
女的?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神色各异。贾世清目光阴沉,扫过在场的女眷。秦玉娥身体猛地一僵,捻着佛珠的手顿住了。陆月柔则用团扇掩住口鼻,眼神闪烁,悄悄打量着秦玉娥和沈云裳。
沈云裳心中雪亮,这把火,恐怕绝非意外那么简单。看守失职?天干物燥?这些借口在“人影”出现后,都显得苍白无力。有人要借这场火,掩盖什么,或者,毁灭什么。
混乱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库房西头那间存放旧账册和杂物的,火势好像小些,快先救那边!”
人群一阵骚动,更多的人力和水龙转向西头。沈云裳注意到,当这句话出口时,秦玉娥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而陆月柔的嘴角,则掠过一丝极淡、极快的弧度。
沈云裳悄悄退后几步,隐在廊柱的阴影里。她的目光越过救火的人群,落在库房院落的一角。那里堆放着一些抢救出来的箱笼杂物,其中一只半开的紫檀木匣子吸引了她的注意。那匣子样式古朴,并非贾府常用之物,边缘似乎有被火燎过的痕迹。她记得,这似乎是几日前,一个江南来的绸缎商人,悄悄拜见贾世清时带来的……
火光熊熊,映照着每一张或惊恐、或焦虑、或心怀鬼胎的脸。浓烟弥漫,不仅模糊了视线,更仿佛笼罩在贾府上空的重重疑云。
沈云裳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这场大火,烧掉的不仅是金银财物,更是将这深宅大院内部盘根错节的矛盾、隐藏至深的秘密,以及那在欲望驱使下扭曲的人心,都赤裸裸地暴露了出来。
(下文继续以沈云裳的视角,细致展开救火过程中的观察、人物互动、细节发现,以及她内心的分析与推测,逐步铺陈疑云,直至天明火熄,留下无尽悬念。)
……
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时,库房的大火终于被扑灭。
昔日恢弘的连片建筑,如今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焦黑的木料冒着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尘和物品烧毁后的怪异气味。救火的人们精疲力竭地瘫坐在地,脸上满是烟灰和疲惫。
贾世清看着眼前的废墟,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初步清点,损失惨重,尤其是存放现银和贵重物品的主库,几乎焚烧殆尽。幸而存放田产地契和部分紧要账册的密室受损较轻,但也被烟熏水浸,需要尽快清理。
“查!给我彻查!” 贾世清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库房的看守、昨夜巡夜的人、所有靠近过库房的人,一个都不准放过!还有那个黑影……”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我定要揪出这纵火之人,将其碎尸万段!”
秦玉娥强撑着精神,指挥着丫鬟仆妇给救火的下人分发姜汤和吃食,安排清理现场,试图恢复秩序。但她的眼神始终有些飘忽,不时看向那堆抢救出来的、从西头库房抢出的账册箱笼。
陆月柔早已借口受了惊吓,由丫鬟扶着回去休息了,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瞥了沈云裳一眼。
沈云裳默默站在人群外围,一夜未眠,使她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她看着那片废墟,看着贾世清的暴怒,秦玉娥的强自镇定,脑海中不断回闪着昨夜看到的种种细节:老苍所说的女性黑影、陆月柔不合时宜的装扮与言辞、秦玉娥对西头库房的微妙反应、那只来历不明的紫檀木匣……
疑云非但没有随着大火熄灭而散去,反而更加浓重地笼罩下来。她知道,这场“火侵库阁”,仅仅是一个开始。真正的风波,此刻才刚要掀起。而她,这个在贾府中看似柔弱无依的妾室,已被无形地卷入这漩涡中心。
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清晨的寒意沁入肌骨。转身,她悄无声息地沿着来路返回自己的小院。背影单薄,步伐却异常沉稳。
路还长,风已起,她需得更加小心,在这欲望的泥潭与命运的棋局中,为自己,寻一条生路。而那库阁废墟之下的秘密,终有一天,会重见天日,牵连出更深的祸患,正如那即将到来的——“池鱼殃及祸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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