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大捷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饱经战火的汉中大地,也飞向了翘首以盼的成都。
阴霾笼罩多日的南郑城,终于迎来了久违的阳光,以及震耳欲聋的欢呼。
然而,凯旋的道路,却并非铺满鲜花,而是浸染着鲜血与沉重。
当张飞、魏延率领着历经苦战、伤亡惨重的得胜之师,押解着无数俘虏,携带着缴获的辎重,浩浩荡荡却又步履蹒跚地返回南郑时,城门外早已是人山人海。
幸存下来的百姓、留守的官吏、以及从成都紧急派来的援军先头部队,无不翘首以盼,迎接拯救了汉中的英雄。
欢呼声、掌声雷动。
但很快,欢呼声渐渐平息下来,因为人们看到了队伍的真实状况。
走在最前面的张飞,依旧骑在马上,丈八蛇矛扛在肩头,但往日的狂放不羁却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和肃穆所取代。
他盔甲破损,战袍被干涸的血渍染成了暗褐色,脸上多了几道伤疤,环眼中虽仍有精光,却难掩血丝和一丝后怕。
他身后的将士,同样人人带伤,许多是被同袍搀扶着才能行走,队伍中弥漫着一股劫后余生的悲壮,而非纯粹的胜利喜悦。
更让人们心头一紧的是,他们没有看到另一位功勋卓着的主将——陈到,以及那支标志性的白毦精兵。
张飞和魏延在接受完简单的欢迎仪式后,甚至没有进城,而是立刻驻扎在城外,一边焦急地等待后续部队和失踪人员的消息,一边全力救治伤员,清点损失。
胜利的喜悦,被巨大的伤亡数字和对战友的担忧冲得七零八落。
一日,两日…就在张飞的耐心即将耗尽,准备亲自带人再去寻找时,一队极其狼狈的人马终于出现在了南郑外的官道上。
那是最后一批撤离战场的部队,也是伤亡最为惨重的断后队伍。
他们护送着的,是大量重伤员和阵亡将士的遗体。
队伍沉默地行进着,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张飞和魏延闻讯,立刻飞马迎了上去。
当看到队伍中间,那副用临时砍伐的树枝做成的简易担架时,张飞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担架上躺着的,正是失踪多日的陈到!
他此刻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
身上那身显眼的银甲早已破碎不堪,被鲜血彻底染红。
胸腹间缠绕着厚厚的、已被血浸透的绷带,依旧有丝丝血迹渗出。
一条胳膊不自然地弯曲着,显然已经骨折。
最骇人的是一道伤口从他的额角划过眉骨,差一点就伤及眼睛,虽然已经粗略处理过,依旧皮肉外翻,看起来狰狞可怖。
几名幸存的白毦兵亲卫守护在担架旁,个个带伤,眼神中充满了悲痛和坚毅。
看到张飞,一名队率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哽咽:“三将军!我等无能!未能护得陈将军周全!撤退途中,遭遇魏军郭淮部精锐骑兵截杀,陈将军为掩护弟兄们和伤员断后,身陷重围,力战重伤…
我等拼死才将他抢出…军医说,失血过多,伤势极重,能否撑过去,全看天意…”
张飞听着汇报,看着担架上生死不知的陈到,虎躯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想起了落鹰涧自己的鲁莽,想起了陈到的劝阻,想起了祁山奇袭的疯狂计划,想起了陈到毅然领命时决绝的眼神…
巨大的愧疚、后怕和战友之情,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这位铁打的汉子!
他猛地扑到担架前,看着陈到那张年轻却毫无血色的脸,伸出颤抖的手,想碰又不敢碰。
“兄…兄弟…”张飞的声音粗粝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哽咽,“是俺…是俺害了你啊!俺不该不听你的…不该让你去冒险…你醒醒!你给俺醒过来!俺老张欠你一条命!你听见没有!”
这个沙场之上杀人如麻、吼声能吓退千军的猛将,此刻竟像个孩子一样,伏在担架旁,肩膀剧烈地耸动着,虎目之中,热泪滚滚而下!
周围的将士无不动容,许多人也悄悄抹起了眼泪。
魏延在一旁看着,亦是神色复杂,既庆幸陈到还活着,又为其重伤而揪心。
“快!抬进去!找最好的军医!用最好的药!救不活他,俺砍了你们的脑袋!”张飞猛地抬起头,对着周围的医官和亲兵嘶声吼道,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疯狂。
陈到被小心翼翼地抬进了南郑城内最好的府邸,由随军最好的医官和从成都紧急调来的名医联合会诊救治。
张飞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外面,暴躁地来回踱步,任何一点不好的消息都能让他跳起来。
或许是苍天不忍,或许是陈到命不该绝,亦或是他顽强的生命力起了作用。
在昏迷了三天三夜,历经数次危险之后,他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虽然依旧虚弱,但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
又过了数日,当诸葛亮轻车简从,亲自从成都赶到南郑劳军时,陈到已经能够勉强坐起身,喝些流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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