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冰冷!刺骨!
如同来自九幽深渊的凝视,蕴含着滔天的怒意与刻骨的杀机,瞬间穿透弥漫的硝烟与血雾。
狠狠钉在北山小径入口那个摇摇欲坠的赭红色身影上!
陈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
曹操!
这位北方的霸主,汉廷的丞相,在亲眼目睹爱将夏侯渊授首、战场瞬间崩坏的滔天震怒之下,隔着尸山血海,竟将全部的、赤裸裸的杀意,锁定在了他——
这个亲手掐断曹军粮道、导致夏侯渊阵前陨落的罪魁祸首身上!
如同无形的枷锁,沉重得让他几乎窒息!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心脏!
他拄着卷刃的环首刀,半跪在血泊与泥泞之中,肋下和肩头的剧痛因这冰冷的杀意而变得无比清晰,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眼前阵阵发黑,耳边是心脏狂跳的轰鸣和山下曹军崩溃的喧嚣混杂成的、令人作呕的噪音。
完了吗?
拼尽全力,换来的就是被曹操亲自盯上,如同待宰的羔羊?
“统领!”
一声带着哭腔的嘶吼在身旁炸响,是王铁柱!
这个跟随他最久的老兵,此刻半边身子都被血染红,左臂软软垂着,显然已断,仅存的右手死死攥着一柄豁口的短刀。
他用身体撞开一名试图扑向陈到的曹军溃兵,嘶声吼道:
“不能倒!曹操在看!他妈的曹操在看着我们!兄弟们不能白死!白毦兵——不能倒!”
王铁柱的嘶吼,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陈到几乎被恐惧冻结的心上!
不能倒!白毦兵!不能倒!
那些攀爬绝壁坠入深渊的身影,那些在箭楼下被滚木砸碎的躯体,那些在北山小径上被铁蹄践踏、被长矛洞穿的兄弟!
他们的血,还在脚下这片土地上流淌!
他们的眼,仿佛还在浓雾中注视着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无尽悲愤、不甘与同袍血誓的狂怒,如同沉寂的火山在体内轰然爆发!
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恐惧和虚弱!
雒城的血!
落凤坡的恨!
白毦兵三百亡魂的嘱托!
还有那东方……荆州……麦城的倒计时!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化作焚天的烈焰!
“啊——!!!”
陈到猛地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如同濒死凶兽般的咆哮!
咆哮撕心裂肺,穿透云霄,带着血与火的滚烫!
他双手猛地撑地,竟硬生生从血泊泥泞中站了起来!
摇摇欲坠,却如同一柄被鲜血与怒火重新淬炼、锋芒毕露的绝世凶兵!
一把扯下头上早已歪斜、沾满血污的头盔,狠狠砸在地上!
散乱的黑发被血汗粘在额前,下面是一双赤红如血、燃烧着疯狂战意的眼睛!
“白毦兵——!”
他嘶声狂吼,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力量而撕裂变调,却带着一种震碎魂魄的威压,压过了战场的喧嚣。
“还没死绝的——都给老子站起来——!!”
“捡起刀!握紧矛!抬起弩——!”
“看到山下那面狗屁王旗了吗?!”
“看到那个想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的老贼了吗?!”
“他想看我们倒下?想碾碎我们?!做梦——!”
“老子们——偏要站着!站在这定军山上!站在他曹操的眼前!让他看清楚——!”
“白毦兵——在!!!”
这声咆哮,如同在绝望的灰烬中投入了最后的火种!
那些倒在血泊中呻吟的、倚着断壁残垣喘息的、被恐惧和疲惫压垮的白毦兵残兵,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灵魂!
他们挣扎着!
咆哮着!
用断臂撑起身体!
用牙齿咬住刀柄!
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嘶吼着,重新聚拢在陈到身边!
他们的人数已不足五十,人人浴血,肢体残缺,眼神却燃烧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火焰!
被践踏在泥泞中的、沾满血污的白毦军旗,被一名断了腿的士兵死死抱住,重新高高举起!
旗帜残破,却如同不屈的脊梁!
“白毦兵——在!!!”
震天的狂吼汇成一股不屈的洪流,狠狠撞向曹操王旗的方向!
这是对死亡的通牒!
对霸主的蔑视!
更是对牺牲袍染血的祭奠!
这声不屈的咆哮,如同最响亮的战鼓,狠狠敲在每一个山下曹军溃兵的心头,也如同最恶毒的嘲讽,狠狠抽在曹操的脸上!
“杀——!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曹操王旗之下,那冰冷如九幽寒风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狂暴杀意,清晰地传遍战场!
回应这杀令的,是山下曹营中骤然爆发的、更加狂暴的逆流!
一支被刻意保存、养精蓄锐的曹军生力军——
张合所部精锐步卒,如同被激怒的黑色铁流,在“张”字将旗的指引下,踏着溃兵的尸体,逆着崩溃的狂潮,朝着定军山北麓这条狭窄的死亡小径,发起了亡命的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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