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军山北麓,狭窄、陡峭、布满嶙峋乱石的北山小径,此刻已化作了沸腾的血肉磨盘。
浓雾被战火与硝烟撕扯得支离破碎,却依旧顽固地缠绕在树梢、山石之间,将惨烈的景象蒙上一层猩红而粘稠的薄纱。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皮肉焦糊味、硫磺硝烟味、以及湿冷泥土的腥气,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作呕的死亡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
“顶住——!强弩攒射!射马!射马!”
陈到在嘶吼,他手中的环首刀早已砍得卷刃,手臂因过度劈砍和格挡而酸胀麻木,每一次挥动都牵扯着肋下和肩头尚未愈合的伤口,剧痛如同毒蛇噬咬神经。
赭红色的戎服被鲜血、泥泞和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
脚下的小径入口,如同地狱的闸门。
曹军反扑的浪潮,一波猛过一波!
他们被后路断绝的恐惧和曹操亲临的威压双重驱使,爆发出了困兽般的疯狂!
重甲步卒高举着巨大的橹盾,如同移动的城墙,在军官歇斯底里的驱赶下,顶着白毦兵密集如雨的弩矢,艰难地向前推进!
弩矢钉在厚实的橹盾上,发出沉闷的咄咄声。
不断有盾牌被射穿缝隙,曹军士兵惨叫着倒下,但后面的立刻涌上填补空缺,踏着同伴的尸骸继续前进!
“放箭!放箭!压制盾阵后方的弓弩手!”
王铁柱半边脸被飞溅的石屑划破,血流如注,兀自咆哮着指挥弩手。
白毦兵强弩手伏在乱石和临时堆砌的矮墙后,手臂因持续开弦而颤抖,手指被坚韧的弓弦勒出血痕,每一次扣动悬刀,都伴随着弩臂痛苦的呻吟和弩矢破空的厉啸。
他们精准地点射着盾阵缝隙中暴露的身影,尤其是那些试图从盾后抛射箭矢的曹军弓手。
每一支弩矢射出,都意味着一个威胁的暂时消除,但更多的曹兵又如同潮水般涌来。
“长矛手!抵住!不准退!”
陈到猛地一刀荡开一支从盾牌缝隙中刺出的长矛,反手一刀劈在持矛士兵的手臂上!
他身边的刀盾手和短矛手组成紧密的防线,三人一组,背靠背,死死抵住曹军盾阵的挤压。
刀光闪烁,矛影翻飞,每一次碰撞都溅起刺目的火星和滚烫的鲜血。
惨叫声此起彼伏,分不清敌我。
不断有白毦兵被刺穿胸膛,被砍断手臂,惨叫着倒下,后面的士兵立刻红着眼填补缺口,用身体筑起堤坝!
“轰!”
一声巨响!一块磨盘大小的礌石被曹军用简陋的抛杆抛出,狠狠砸在陈到左侧的简易掩体上!
碎石混合着木屑、泥土和血肉残肢横飞!
数名白毦兵瞬间被砸倒掩埋,生死不知!
防线瞬间出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缺口!
“堵住!快堵住!”
陈到目眦欲裂!
他刚想带人扑过去,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在他的盾牌上!
是曹军的重甲突击手!
借着礌石砸开的混乱,数名身披双层重札、手持大斧重锤的曹军悍卒,狠狠撞入了白毦兵的防线!
沉重的战斧带着风雷之声劈下,一名白毦刀盾手连人带盾被劈成两半!
血浆内脏喷溅!
“结阵!绞杀!”
陈到不退反进,嘶声怒吼!
他弃盾,双手握紧环首刀,旋风般撞入一名重甲曹军的怀中!
刀锋从对方胸甲下沿的缝隙狠狠捅入,直没至柄!
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他来不及拔刀,猛地侧身,险之又险地躲过另一柄横扫而来的重锤!
锤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王铁柱带着数名悍不畏死的白毦兵从侧面扑上!
一人用短矛死死架住重锤,两人用刀疯狂劈砍重甲兵的下盘腿甲!
火星四溅!
终于,一名士兵的环首刀找到了膝甲连接的薄弱处,狠狠刺入!
重甲兵惨嚎着跪倒!
王铁柱趁机将短矛从对方头盔的缝隙狠狠刺入!
红的白的喷涌而出!
战斗瞬间进入最血腥的白刃绞杀!
狭窄的小径上,尸体层层叠叠,滑腻的血浆让立足都变得困难。
白毦兵用血肉和钢铁意志,死死卡住这咽喉要道,如同烧红的铁钳,死死钳住了曹军的命脉!
但伤亡在急剧上升!
陈到环顾四周,身边还能站立的士兵已不足百人,人人带伤,眼神却依旧燃烧着不死不休的凶光。
就在这时!
呜——呜——呜——!
来自北方、代表着曹操亲临战场的、苍凉雄浑的号角声,陡然变得更加急促、更加高亢!
如同催命的丧钟!
紧接着,是如同滚雷般逼近的、无数铁蹄践踏大地的轰鸣!
大地剧烈地震颤起来,连小径上的碎石都在跳动!
“骑兵!是曹操的虎豹骑!”
一名负责了望的白毦兵发出撕心裂肺的惊叫!
陈到猛地抬头!
透过渐渐稀薄的雾气和弥漫的硝烟,只见北方的地平线上,一片钢铁洪流正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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