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年,冬。
曹操亲率大军西出散关,兵锋直指汉中张鲁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冰块,在蜀王宫内激起了汹涌的波澜。
汉中,这块扼守巴蜀咽喉、俯视关中平原的膏腴之地,其归属,将彻底改变天下棋局的走向。
而刘备,颠沛半生、终于据有益州的枭雄,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近乎贪婪的火焰。
蜀王宫议事殿内,炭火熊熊,却驱不散空气中那份剑拔弩张的凝重。
巨大的汉中舆图悬挂殿中,山川险隘,河流城邑,纤毫毕现。
刘备负手立于图前,死死锁住图中标注着“阳平关”、“定军山”的字样。
诸葛亮羽扇轻摇,立于其侧,清癯的面容沉静如水。
唯有那双深邃的眸子,不时闪过洞悉全局的锐芒。
法正、张飞、赵云、黄忠、魏延、吴懿等文武重臣,分列阶下,人人屏息,空气中只闻炭火爆裂的噼啪声。
“曹操狼子野心,吞并张鲁,其意岂止汉中?实欲断我臂膀,扼我咽喉,待机鲸吞巴蜀!”
刘备的声音不高,却重重敲在每个人心上。
他猛地转身,扫视阶下诸将:“汉中,乃益州屏障,高祖龙兴之地!岂容曹贼染指?此战,势在必争!吾意已决,亲提大军,北定汉中!”
“主公英明!”
群情激奋,张飞环眼圆瞪,声若洪雷:“大哥!俺老张打头阵!定把那夏侯渊的狗头拧下来当夜壶!”
魏延亦是踏前一步,抱拳请战,眼中战意灼灼:“末将愿为先锋!踏破阳平关,直捣南郑!”
刘备微微颔首,目光却越过跃跃欲试的猛将,落在了武将队列靠前、身姿挺拔如松的陈到身上。
此时的陈到,已非昔日初投时的微末军侯。
一身崭新的、代表中护军身份的玄色鱼鳞细铠,外罩赭红色锦袍,腰悬御赐玉具宝剑,气度沉凝如山岳。
雒城的血火、成都的淬炼,已将他眉宇间的青涩洗去,沉淀下的是深潭般的冷静与历经生死后的厚重威仪。
“陈到!”刘备沉声点名。
“末将在!”
陈到踏前一步,抱拳顿首,瞬间压过了殿内的躁动。
“擢升你为讨逆将军,仍领中护军,统白毦兵!”
刘备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托付,“此战,白毦兵不为先锋,不为偏师!”
他手指重重戳在舆图上阳平关与定军山之间那片广袤的山川地带,
“孤要尔等,为全军之锋刃所藏!为孤手中之奇兵!屯驻于此,扼守要道,屏护中军侧翼!非孤军令,不得擅动!然——”
刘备话锋陡然一转,目光锐利如刀,“一旦军令下达,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铁壁铜墙,尔等便是那破阵尖锥,凿城巨锤!取敌首级,摧敌锋锐,扭转乾坤!汝,可能担当?!”
讨逆将军!仍领中护军!
阶下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
魏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被更浓的战意覆盖。
张飞则咧开大嘴,冲陈到无声地竖了下大拇指。
陈到胸膛中一股滚烫的激流轰然炸开!
不为先锋?这意味着远离首功!
战略预备?这是何等的信任与倚重!
更意味着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要眼睁睁看着袍泽厮杀,自己却必须如磐石般忍耐,等待那不知何时降临、却注定是最为惨烈关键的出击时刻!
“末将——遵命!”
陈到再次顿首,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白毦兵在,锋刃所指,无坚不摧!必不负主公重托!”
“好!”刘备眼中爆发出慑人的精光,“传令三军!整备粮秣器械,十日之后,兵发汉中!”
汉中门户,阳平关。
依山傍水、雄踞于沔水之滨的千古雄关,此刻在初春的寒风中,如同蛰伏的巨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关墙高耸入云,青黑色的条石在阴沉的天色下泛着冷硬的幽光。
关前,沔水湍急,浊浪翻滚。
关后,则是连绵起伏、地势愈发险峻的米仓山脉。
曹操麾下大将夏侯渊、张合,早已严阵以待,依托天险,构筑起坚固的营垒,深沟高垒,层层设防。
旌旗如林,矛戟如林,肃杀之气弥漫四野。
刘备大军在关外数十里处扎下连绵营寨,与曹军隔河对峙。
连日的试探性进攻,皆被曹军凭借地利和精良的弓弩击退,徒留关下层层叠叠的尸体和染红沔水的血污。
僵持,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双方心头。
中军大帐内,气氛沉闷。
刘备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上的阳平关模型。
诸葛亮羽扇轻摇,目光在巨大的舆图上游移,最终定格在阳平关侧后那片连绵险峻的山脉——定军山。
“主公,”法正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阳平关天险,强攻徒耗士卒。观曹军布阵,其粮道辎重,多仰仗沔水漕运及北山小径转运。
夏侯渊恃勇,其营寨虽固,然布于山下开阔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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