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南希回到她和林砚之的公寓时,天色已暗。 深秋的傍晚总是来得猝不及防,窗外的天空被染成了一片深沉的靛蓝,只有远处高楼的窗户透出点点暖黄的光,像散落在黑丝绒上的碎钻。 楼道里的声控灯在她踏上台阶时应声而亮,暖黄的光晕裹着她疲惫的身影,映得墙壁上剥落的墙皮都清晰可见。
推开门,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气扑面而来——是她爱吃的糖醋排骨和清炒时蔬的味道。 林砚之正系着那条她去年生日送他的灰色格子围裙,背对着门站在厨房灶台前忙碌。 他左手拿着锅铲,右手扶着锅沿,正专注地颠着勺,油星子在锅里滋滋作响,偶尔溅起又迅速落下。 看着那熟悉的、略显笨拙却又格外认真的背影,易南希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像被温水浸泡过一样,缓缓松弛下来。
这些天,公司的事、母亲在监狱的状况、父亲的冷漠疏离,还有在许怜月房间里发现的那份诡异的收养证明,像一团团乱麻缠在她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只有回到这间他们一起布置的小公寓,看着林砚之在厨房忙碌的身影,闻着饭菜的烟火气,她才能寻得片刻的宁静、平和,以及那份她渴望已久的、触手可及的温暖。
听到开门的动静,林砚之从厨房探出头,额前的碎发被热气熏得有些微湿,他用围裙的边角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嘴角弯起一个温和的弧度:“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又加班了吗?”
易南希没有立刻回答,先弯腰从鞋柜最下层拿出自己的粉色拖鞋换上,又将肩上的米色风衣仔细挂到玄关的衣架上,抚平了衣摆处的褶皱。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过身,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像蒙了一层薄纱:“公司的事有点多,临时开了个会。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海城实业的生意逐步回暖,作为负责人的林砚之也变得愈发忙碌起来,常常是她回到家时,他还在公司处理事务,两人连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很少。
“再忙也得吃饭啊。”林砚之笑了笑,转身又回了厨房,“我下午提前把手头的事处理完了,就过来给你做顿热乎的。快洗手吃饭吧,菜马上就好。”
餐桌上很快摆满了饭菜,两菜一汤,都是易南希爱吃的。 林砚之给她盛了碗排骨汤,递到她面前:“尝尝看,今天特意多炖了半小时,应该够软烂了。”
易南希接过汤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底。 她舀了一勺汤送到嘴边,浓郁的鲜香瞬间在舌尖散开,眼眶却莫名一热。 这些细微的体贴,像冬日里的暖阳,一点点融化着她心里的坚冰。
两人沉默地吃了几口饭,林砚之终究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前两天听你说和锦儿去看阿姨了,她最近状态怎么样?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提到母亲,易南希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夹菜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她低下头,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米饭,声音低了几分:“没多说什么,就是随便聊聊家常,告诉她锦儿订婚的事,让她也高兴高兴。”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瓷碗边缘,心里一阵发酸。 她想起母亲在会见室里的样子,头发比上次见面时更白了些,梳得整整齐齐,却掩不住鬓角的霜华;脸上的皱纹也深了,眼神里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疲惫,再也没有了从前的锐利和强势。
“她精神还可以,就是……看着老了些,头发也没以前那么顺滑了。” 易南希的声音有些哽咽,她赶紧喝了口汤,掩饰住眼底的湿意。
“监狱里不比家里,环境艰苦,肯定会有些变化的。” 林砚之放下筷子,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过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你也别太担心,阿姨那么坚强,会挺过去的。”
易南希点了点头,却没再多说。 沉默像一层薄薄的雾,笼罩在餐桌上方。 她想起母亲在会见结束时,拉着她的手反复叮嘱的话——“南希,下次见面,让你爸来一次,妈有话要跟他说。”
犹豫了片刻,她才低声说:“妈让我给爸捎句话,下次见面,让他去一次。也不知道他们见了面,会说些什么。” 她没有提起在许怜月房间发现收养证明的事,那太复杂了,牵扯到的人和事太多,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林砚之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其实你们家的事,本可以开诚布公地说一说。”
他看着易南希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感觉你们互相都藏着话,你爸对你妈是这样,你对你爸也是这样,甚至锦儿和你之间,好像也隔着点什么。这样互相猜忌、互相隐瞒,反而更容易让事情变得麻烦,甚至会让小问题变成大矛盾。”
这句话如同一道穿透乌云的阳光,瞬间照亮了易南希混沌的思绪。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亮,像迷路的人突然看到了指引方向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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