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玉菊很快端来一碗温开水。虞玉兰接过碗,小心地凑到丈夫唇边,喂他喝了两口。
姬家蔚吞咽得很慢,很费力,水顺着嘴角流下一些。
“郎中就在隔壁村,”田氏看着姬家蔚这副模样,不敢怠慢,立刻对虞玉兰说,“离得不远,我这就跑一趟去叫他来。你们先歇着,喝口水。”他看了一眼妻子,“玉菊,中午多弄点饭食,二姐和姐夫就在这儿吃了。”
虞玉兰连忙放下碗,感激地看着妹夫:“麻烦三妹夫了,真是……真是给你添麻烦了,还让你跑一趟。”她搓着粗糙的双手,局促不安。
“二姐这话就见外了,”田氏摆摆手,语气温和,“都是一家人,客气啥。你们歇着,我去去就回。”说完,他转身快步走出了院门。
虞玉菊拉着虞玉兰坐下,开始絮絮叨叨地拉起家常,问起河西的收成,问起几个孩子的情况,语气里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关切。虞玉兰心不在焉地应着,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窗外。
日头已经升得老高,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清晰的影子,差不多巳时了(上午九点)。
她的心像被猫爪挠着,坐立不安。泥瓮子见底了,郎中来了看病开药也需要时间,她不能在这里干等。
“三妹,”虞玉兰终于忍不住站起身,语气带着歉意和急切,“我先去河滩上挖点芦蒿,家里的快没了,就指着这个下锅呢。
等姐夫看完病,郎中开了方子,我也就差不多回来了。”她说着,目光恳切地看向虞玉菊。
虞玉菊看了一眼椅子上气息奄奄的姐夫,又看看风尘仆仆、一脸焦灼的二姐,点了点头:“行吧,让姐夫在这儿歇着,你去吧。
河滩就在东头,下去就是。早点回来吃饭啊。”她指了指东边的方向。
虞玉兰松了口气,走到姬家蔚身边,弯下腰,在他耳边轻声嘱咐:“家蔚,你就在这儿好好坐着,别乱动,等郎中来。我去挖点芦蒿,很快就回来。”
姬家蔚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嗯”,算是回应。
虞玉兰又跟三妹打了声招呼,便挎上带来的空篮子,脚步匆匆地离开田家院子,朝着东边河滩的方向快步走去。
河东岸的河滩果然比河西宽阔肥沃得多。大片嫩绿油亮的芦蒿在河风和阳光下肆意生长,绵延开去望不到边际,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带点微苦的青草香。
虞玉兰望着这片生机勃勃的绿色,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久违的收获喜悦涌上心头。
她挽起早已磨破袖口的衣袖,露出晒得黝黑、布满细小伤痕的手臂,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铁铲,蹲下身熟练地挖掘起来。
芦蒿根系扎得深,需得有技巧和力气。虞玉兰是老手,动作麻利精准:铲锹贴着根茎插入泥土,手腕用力一撬,一簇鲜嫩肥硕的芦蒿便被连根带起,抖落根部湿泥,一把把放进竹篮,很快堆起个小尖。
她心里盘算着,今天定要多挖些——不仅要填满家里半空的泥瓮子,还得趁天气好晒些芦蒿干。南三河边的天说变就变,存点干货,总能在断粮时救救急。
除了芦蒿,滩涂边缘还有不少肥嫩的马齿苋和苦苣。她来者不拒,一铲一铲挖着,仿佛要将所有焦虑与恐惧都倾注在这动作里。
篮子渐渐沉重,压得肩膀发酸,她又拿出随身的破麻袋,将野菜一股脑塞进去。
日头升到头顶,阳光变得灼热,肚子咕咕叫起来,她才摸出怀里的苞面饼啃了两口——硬邦邦的,剌得嗓子疼。咽下去时,她又想起丈夫:郎中来了吗?看得怎么样?药真能管用吗?希望像野草,在疲惫心田里顽强滋生。
不敢耽搁,她将最后几把芦蒿装进篮子,把装了大半袋野菜的麻袋扎好口。篮子沉甸甸的,麻袋也不轻。她扛着麻袋、挎着篮子,脚步踉跄地往田家走。
到了院门口,正看见田氏和一个背药箱的干瘦老头站着说话,姬家蔚被扶在门口矮凳上,脸色依旧灰败,看不出好转的迹象。
“二姐回来了?”田氏见了她,招呼道,又对郎中介绍,“这是病家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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