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蓝色电弧并未就此平息。
它像一粒被投入死寂深潭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片池水。
电光自凯恩的指节暴起,不再是线,而是面,继而化为一张巨大而繁复的网,以他为中心轰然扩张!
滋滋的电流声取代了空气中所有的声响,淡蓝色的光芒将训练场上每个人的脸都映得惨白。
那光网并非杂乱无章,其上的每一道电弧都遵循着某种玄奥至极的规律,彼此交织,勾勒出无数细密的符文,最终形成一座令人心悸的立体法阵,将凯恩牢牢囚禁在中央。
那法阵的威压,仿佛来自亘古星辰,沉重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呼吸。
“是……失传的‘雷狱镇魂阵’!”齐书沅失声低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只存在于最古老星阵文明典籍中的禁忌法阵,据说能镇压神魂,磨灭记忆,为何会由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施展出来?
然而,身处雷狱中心的凯恩,这次却没有丝毫的惊慌与痛苦。
他缓缓闭上了双眼,任由那狂暴的雷霆之力洗刷着他的身体与灵魂。
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奔腾而过:星辰的陨落,宏伟神殿的崩塌,穿着星纹长袍的战士们在血与火中倒下,还有一个女人模糊的侧影,她的发间别着一枚星辰形状的饰品……记忆的洪流,既是撕裂般的剧痛,也是久别重逢的归属。
当他再度睁开眼时,那双湛蓝的眸子里,昔日的少年意气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静如万古寒渊的深邃。
雷狱法阵随着他心念的平复而缓缓消散,化作点点蓝光,重新没入他手中的雷杖。
他环视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脸色煞白的米娅身上,用一种全然陌生的,带着无尽沧桑的语调缓缓开口:“我不是凯恩。我是第三任监察长,雷恩·诺兰。”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每个人心中炸响。
雷恩·诺兰,或者说,曾经是凯恩的这个男人,一步步走向米娅,他的眼神中交织着千年未见的狂喜与深埋骨髓的悲哀。
“你也不是什么工程师米娅,”他轻声说道,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你是‘律枢院’的首席解析师,我的妻子,曦和。”
曦和!
米娅浑身剧震,如遭电击。
就在昨夜,那个支离破碎的梦境里,一个身穿星纹长袍、面容模糊的男人,就是这样一遍又一遍地,用无比珍视的语气呼唤着这个名字。
她以为那只是旅途劳顿的幻觉,却没想到,现实给了她一个更加荒诞的答案。
她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记忆的闸门尚未完全开启,但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悲伤,早已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两人无言对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失而复得,却又物是人非的巨大悲怆。
几乎在同一时刻,营地另一端的帐篷内,杜克正用颤抖的双手,将一叠叠泛黄的守秘会档案撕成碎片。
纸屑纷飞,如同他早已崩溃的心。
他的嘴唇哆嗦着,反复呢喃着同一句话:“我亲手签了处决令……她说,妈妈做的汤最香……可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
岚端着一碗热汤,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试图给他一些安慰。
然而,当那熟悉的汤食气味飘入鼻尖,杜克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瞬间赤红。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狂吼着挥手将汤碗猛然推开。
“滚开!”
滚烫的汤汁泼洒一地,土黄色的魔力从他体内失控暴涌。
坚实的地面在他脚下瞬间裂开蛛网般的沟壑,裂缝深处隐隐有岩浆般的红光在涌动。
就在他即将被这股悔恨与狂怒彻底吞噬,化为只知破坏的魔物之际,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静心,归源。”
齐书沅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双手结印。
三十六枚薄如蝉翼的微型符箓凭空出现,如倦鸟归林般,精准无比地贴附在他周身各处,每一枚都恰好对应着一处神识的裂痕。
她启动了早已悄然布下的“归源导引阵”,以自身的神识为引,温柔而坚定地探入杜克狂乱的精神世界,找到了那颗被压抑了千年的“心蚀之核”。
阵法引导下,那积压的悲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杜克高大的身躯轰然跪地,不再是狂暴的怒吼,而是撕心裂肺的痛哭。
泪水决堤而下,混合着沙土,渗入干裂的地面。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就在他泪水滴落之处,一朵朵从未见过的灰蓝色小花,竟破土而出,迎着帐篷内的微光短暂地绽放,旋即枯萎。
那是星阵文明传说中,只在世间最深的悔恨与悲恸中才能催生出的花——忆魂莲。
齐书沅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心中若有所悟。
她趁着导引阵尚在运转,迅速完善着阵法的体系,将每一枚符箓的振动频率与星律的共振进行精确匹配,最终在脑海中构建出了一幅更为复杂精密的“九宫归元导引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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