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辰时,沈府门前的青石板路被晨露润得微湿,沈暄和已立在廊下等了片刻。
他换了身月白杭绸长衫,风一吹,兰草似要跟着衣袂轻轻晃。
他本就生得清隽,眼尾微微下垂,看人的时候总带点温软,此刻被晨光一照,侧脸的轮廓愈发柔和。
廊下海棠花瓣落了他肩头一片,他抬手轻拂,目光却忍不住往街口瞟,睫毛颤了颤,露出眼底一点细碎的光,怕苏沅被公务绊住,又盼着她快点来。
正晃神,街口传来轿杆压着轿夫肩头的轻响,不是平日那顶明黄帷幔、缀着铜铃的官轿,而是一乘青布小轿,竹帘轻晃,停在府前。
轿帘被随从轻轻掀开,苏沅先探出手扶着轿沿,那只手好看得很,腕骨分明,手指纤长,指甲涂了层淡粉的蔻丹,衬得指尖愈发莹白。
她随后走下来,穿了件烟霞色罗裙,松松挽了个堕马髻,鬓边没簪平日的素银饰,反倒别了支新鲜的海棠花——花瓣带着晨露,衬得她眉眼愈发清柔。
“等久了?”她走近,手里提着个小巧的漆盒,递过来,“刚从府里小厨房拿的,还是热的。”
递过来时,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微凉的触感让沈暄和缩了缩手。
沈暄和接过来,指尖触到盒面的暖意打开漆盒,里面是切成小方块的松子糕,热气混着甜香漫上来。
他抬头时,正撞见苏沅从袖中取了柄竹骨团扇,扇面是淡绿的水纹,风一吹,扇角轻晃,带着点薄荷香。
她扇扇子的动作轻,手腕转得柔,目光落在他脸上,笑问:“怎么不说话?是不喜欢?”
“不是。”沈暄和赶紧摇头,耳尖更红了,声音低得像怕惊了晨露,“很喜欢。多谢你……无忧。”
他第一次在私下这样叫她全名,尾音微微发颤,抬眼时,看见她眼尾的笑纹深了些,眼底的光更软了。
“走吧。”苏沅扇了扇风,侧身让他,“听说今日曲江有画舫赛,去晚了怕挤不到好位置。”
两人并肩往曲江走,街上人来人往,沈暄和起初有些拘谨,手不知往哪儿放,垂在身侧,指尖蜷了蜷。
苏沅却似没察觉,只不时指给她看——“你瞧那卖糖画的,捏了只凤凰,翅膀上的鳞爪都清楚”,“前面那棵柳树,垂得像绿帘子”,她抬手用团扇指了指。
沈暄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又忍不住回头看她,见她鬓边的海棠花被风吹得晃,花瓣上的露珠落了点在她脸颊,她没察觉,还在笑,唇瓣弯起的弧度软乎乎的,像他手里的松子糕。
走到曲江畔,热闹得很。
画舫泊在水面,彩幡招展,红的、粉的、绿的,映在水里像打翻了调色盘。
苏沅寻了处靠水的茶棚坐下,拣了张临窗的桌子,阳光能照进来,又能看见水面。
她把漆盒推到沈暄和面前:“尝尝,我让厨房少放了些糖,怕你腻。”
沈暄和拿起一块,入口松软,甜而不腻,正是他习惯的口味。
他抬眼,见苏沅正用团扇挡着风,看水面上的画舫,阳光落在她侧脸,睫毛投下浅浅的影,竟比画舫上的彩幡还好看。
“方才过来时,见街角有卖砚台的摊子,”沈暄和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道,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听说有块端溪老坑的料子,你若得空,要不要去看看?”
他说话时,眼尾垂着,像只温顺的猫,睫毛在眼下投了片小小的阴影。
苏沅转头看他,眼里笑了:“好啊。不过得先等这场画舫赛结束——我赌东边那艘‘青雀舫’能赢。”
沈暄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青雀舫上插着青旗,正轻快地往前划。他忍不住也笑了:“我赌西边那艘‘白鹭舫’,瞧着更稳些。”
两人正说着,水面上忽然响起一阵喝彩,青雀舫和白鹭舫齐头并进,几乎同时冲过终点。
苏沅挑眉:“算平局?那砚台得你请我看了。”
沈暄和耳尖微红,轻轻点头:“好。”
他低头喝茶,茶杯沿碰了碰唇,把嘴角的笑藏了藏——原来和她这样坐在春日里,看画舫、吃糕、说闲话,比他想象中还要暖。
风从水面吹来,带着水汽和花香,茶棚里的琵琶声更软了。
沈暄和拿起一块松子糕递过去,苏沅张口接住,嘴角沾了点糖霜,像落了片细雪。
他下意识想伸手替她擦,指尖刚抬起又顿住,那只手停在半空,指尖微微颤,像怕碰坏了她。
却见苏沅自己用指尖抹了抹,笑问:“怎么了?”
她的指尖划过唇瓣,把糖霜蹭掉,动作自然得很。
“没、没什么。”沈暄和赶紧收回手,低头喝茶,耳根更热了,连脖颈都泛了点红,像被阳光晒透的桃子。
远处画舫上忽然有人抛来花枝,是上巳节的习俗,寓意“投赠春思”。
一枝粉白的桃花落在桌前,花瓣层层叠叠,还带着香气。
苏沅捡起来,抬手轻轻插进沈暄和的发间,动作自然得像替他拂去肩头的花瓣——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发丝,软而滑,他的发比她的还软些。“这枝好看,衬你。”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