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今日有些和颜悦色。
还破天荒地、亲手给她倒了杯茶。
书房,季正笃指尖轻敲案上放着的烫金名帖:“段家的亲事退了。”
季青妩低着头,盯着裙摆上颤动的流苏穗子,唇角勾了勾。
季正笃忽然抬眼,“萧家那边,你长姐哭闹也没用。”
季青妩心里一震,这个答案远在意料之外。
她偷偷抬眼打量父亲,发现父亲神色严峻,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妩儿,”
季正笃的声音打破沉默,他的目光透过缭绕的茶香,直直落在女儿身上,“为父给你相看了几户人家,都是家世清白、人品出众的好儿郎。”
说着,他将案上的名帖往前推了推。
季青妩犹豫着上前,刚要伸手,季正笃又开了口:“过几日,杜家要办赏花宴,杜夫人特意邀了你。”
听到 “杜家” 二字,季青妩瞳孔微缩。
“明日,让春芽帮你挑身得体的衣裳。” 季正笃站起身,负手走到窗边,“这事若能成,对季家、对你,都大有好处。”
季青妩福了福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女儿明白。”
退出书房时,她忍不住回头,只见父亲的背影被夕阳拉得老长,莫名透着几分沉重。
杜家这场宴会办得盛大。
各世家贵女皆精心装扮,三三两两聚在园中赏花闲谈。
季青妩穿着一袭淡青色的绣花襦裙,发间只簪了一支流苏步摇。虽不似其他小姐那般珠翠满头,却自有一分清雅脱俗的气质。
丞相夫人坐在雕花屏风后,目光如炬,将她的言行举止瞧个明明白白。
季青妩与沈黛南聊得开怀,转身时连裙裾轻旋的弧度都像是量好了的,发间步摇微动。
“倒是个会装的。”杜夫人抿口茶,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案几。
茶烟升腾,模糊了她的视线,却挡不住她审视的目光。她眯起眼,注意到季青妩步摇上的垂珠,长度恰好三寸,走动时绝不过耳——这般仪态,像是特意练过的。
“沈姐姐,你看这绿菊。” 季青妩微微俯身,轻触菊花花瓣,淡青裙裾缓缓散开,“颜色像你上次染坏的帕子。”
沈黛南忍不住笑出来,腰间禁步却纹丝不动:“可别再提那事啦!”
她凑到季青妩耳边,压低声音,“杜夫人都盯着你好半天了,连你吃了几块点心都数着呢。”
季青妩执团扇掩唇,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扫过屏风方向,果然瞥见一抹绛紫色的衣角。
她故意将茶盏往桌沿推了半寸。起身时,广袖带风,茶盏眼看要被掀翻,却在最后一刻被稳稳扶住。
“好手法。”杜夫人挑眉,见那姑娘转身时步摇竟未发出声响,连帕子擦拭案几的动作都优雅得像是在作画。
这般滴水不漏,要么是真端庄,要么...就是擅于伪装。
宴席将散时,杜夫人“偶然”路过她身侧。
一枚耳坠滚落在季青妩脚边,她不假思索屈膝去拾,膝盖离地三寸时稳稳停住,裙裾如花苞般收住,单手捧着耳坠奉还:“夫人可是落了这个?”
杜夫人接过尚带体温的耳坠,忽然笑了:“季小姐可曾读过《女诫》?”
“略读过些。”季青妩眼睫低垂,“只是愚钝,始终学不会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
杜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笑意更浓:“有趣。”
好个绵里藏针的丫头。
宴席散后,季青妩在园中赏菊,迎面撞上了杜玉衡。
两人隔着满院秋色对视,谁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杜玉衡先红了耳根,结结巴巴说他向家里提过了,问她可曾见过他母亲。
季青妩低着头盯着他腰间的坠子,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明日……”他声音越来越小,“西山景色正好,一起去走走?”
季青妩红着脸,轻轻应下。
当晚,季青妩躺在榻上,辗转难眠。
事情顺利得不可思议。
第二日,暖阳洒在西郊山林。
季青妩与杜玉衡并肩走着,
山雨来得突然,
两人冒雨躲进一处荒废的庭院,身上都已半湿。
季青妩的鬓发贴在脸上,杜玉衡的锦袍也湿了大半。
雨幕隔绝了外界,狭小的空间里,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混着雨气的沉水香。
“冷吗?”他问。
季青妩摇摇头,看向他右臂,整只袖子已被雨水浸湿。
“你的伤...”她急忙掏出帕子。
“早好了。”杜玉衡任由她擦拭,轻声道,“那晚你哭着给我包扎时,我就...好了。”
“阿妩……”他喉间滚了滚。
杜玉衡缓缓靠近,季青妩心跳如鼓。
就在她闭眼的瞬间——
“砰!”
一块瓦片砸中杜玉衡后颈,他当场昏了过去。
季青妩的惊叫还没喊出口,就被一股大力卷进隔壁厢房。
后背重重撞上墙壁,萧承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他的手指忽然收紧,在她腕间掐出红痕:“学会利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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