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满月夜,怒哥依旧如同往常一样,在夜空中巡逻。
他锐利的眼睛,扫视着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动。
当他飞掠到南坡的上空时,突然发现白雀儿已经虚弱地昏厥在岩洞之中。
她衣衫褴褛,脸色苍白,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
怒哥的眼神猛地一缩,他毫不犹豫地俯冲下去,将白雀儿抱了起来,朝着清源村的方向疾驰而去。
怒哥风驰电掣,撕裂夜幕,怀中的白雀儿轻若无物,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能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感受到她紧紧抱在怀中的那块冰冷石板,咯得他有些生疼。
待回到清源村,阿朵接过石板,指尖划过那些以血喂养的文字,一股寒意直窜脑门。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石板,分明是《正统谱》的原始碑芯残片!
上面血迹斑驳,每一个字都像是用血泪凝成:“金翎儿非神,乃初代大蛊师夺凤种失败所化怨灵。”
阿朵二话不说,抱着石板直奔村口的古井。
井水幽深,倒映着她清冷的容颜。
她将石板缓缓浸入井水之中。
刹那间,井水沸腾,如同蛟龙翻身,一道道水柱冲天而起,在夜空中交织成一幅巨大的地图。
七十二座“定心碑”,三十六处“归心录”存放点,九座地下“替命坑”,一条条血线般的光芒,将这些地点连接在一起,最终汇聚到泣渊坛的最深处——一座从未在任何地图上标注过的“伪神龛”。
顾一白不知何时出现在井边,他负手而立,望着那幅诡异的地图,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们用谎言垒庙,我们拿真话拆梁。但这最后一击……得让没名字的人来敲。”
话音未落,一道金色的身影划破夜空。
怒哥收拢翅膀,掠过井口,在地面投下一道长长的羽影。
那羽影竟与白雀儿用炭笔书写的字迹完全重合,每一个笔画,每一处细节,都惊人的一致!
而在远方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巅之上,一道瘦弱的身影拄着拐杖,静静地伫立着,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那是陈哑婆,她那双盲目的眼睛,似乎能穿透层层迷雾,看到遥远的清源村。
她手中的盲杖尖端,已悄然缠上一圈细密而耀眼的金丝,仿佛在等待着某个无需言语,却足以撼动天地的时刻。
晨雾未散,清源村东头的洗衣石上空无一人,唯有一根乌木拐杖斜插在青苔缝中。
那杖身斑驳,刻满岁月的裂痕,可顶端缠绕的一圈金丝却如活物般微微蠕动,像是蛰伏的蛇,又似在呼吸天地间的某种隐秘节律。
怒哥立于半空,羽翼收拢,眸光紧锁那根孤零零的拐杖。
他记得昨夜——陈哑婆并未归家。
她拄着这根用了三十年的盲杖,独自南行,背影瘦削却步步生风,脚踩碎叶之声竟与山体脉动隐隐相合。
他追至断崖边时,天已漆黑如墨,唯有月光洒落一线银辉,照见金丝自她杖尖垂落,轻轻触入山体裂隙。
那一瞬,枯藤盘结的岩壁泛起微光,仿佛沉睡百年的经络被悄然唤醒。
他欲上前,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开,耳畔忽响起稚童呢喃,声音缥缈却字字清晰:“不是路开了,是脚还记得。”
话音落时,陈哑婆的身影已没入山雾,再不见踪迹。
此刻回想,怒哥心头一震。
那不是幻觉,而是某种更古老的东西正在复苏——一种不属于命名册、不属于谱牒、甚至不属于任何庙堂记载的力量。
它来自沉默,来自被遗忘的足印,来自那些从未被允许开口之人用血与骨刻下的记忆。
与此同时,阿朵仍在井畔静坐。
三日三夜,她未曾进食,仅以雏鸟羽露滴水成镜,反复推演那幅由白雀儿血字激活的地图。
水面映出的光影不断变幻,七十二座“定心碑”如星子排列,三十六处“归心录”似暗河蜿蜒,而九座地下“替命坑”则深埋于地肺之中,如同巨兽的九窍。
她终于看懂了——这些并非简单的地标,而是一张横亘千年的“缚名大阵”。
每一座碑下,都镇压着一名曾反抗命名制度的觉醒者魂魄。
他们的名字被抹去,尸骨不成冢,灵魂不得安息,只余执念化为阵基,维系着泣渊坛那虚假的神权秩序。
而阵眼所在,正是地图最深处那座从未现世的“伪神龛”。
传说,龛中供奉的并非神像,而是一枚凝固千年的“初啼之舌”——第一位说出真名者的遗骸所化。
此舌乃万言之始,亦是禁声之源。
唯有持“无册之信”者触碰,方可破阵。
所谓“无册之信”,非金非玉,非帛非简,乃是真正来自无名者之手、承载无声呐喊的信物。
阿朵睁眼,眸光如刀。
她起身走向柳七郎的作坊。
门扉紧闭,炉火熄灭已久,可空气中仍残留着金属熔炼后的焦味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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