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滑开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刘总监那张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的脸堵在门口,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帝壹脸上。他那只戴着劳力士的左手,此刻正极其不自然地垂在身侧,袖口被刻意拉低,严严实实地盖住了腕表,仿佛那里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瘟疫。
帝壹的心沉到了冰冷的谷底。刚才那句该死的“真话”,像一颗精准投掷的臭鸡蛋,不仅砸中了目标,还在对方最光鲜的伪装上糊了一滩恶心的污迹。开局就是王炸,炸的还是自己的阵地。
“律师先生,这边请。”刘总监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冰碴,再没有了刚才大堂里那份伪装的客气。他侧身让开,动作僵硬,目光却如同跗骨之蛆,紧紧黏在帝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阴冷的警告。
帝壹强迫自己挺直背脊,压下喉咙里那股因为“真话”惩罚带来的恶心感。他迎上刘总监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他知道,任何解释都是徒劳,任何示弱都会被瞬间撕碎。他只能往前走,走进对方精心布置的战场。
VIP会议室很大,装潢奢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观,此刻却像一幅冷漠的背景板。长条会议桌一端,坐着三个男人。居中一人五十岁上下,梳着油光水滑的大背头,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长期发号施令的倨傲,只是此刻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阴云。宏远建筑的老板,赵宏远。他左边是一个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眼神精明的老者,应该是宏远的法务顾问。右边则是一个三十多岁、穿着笔挺西装、嘴角挂着职业化微笑的年轻律师,眼神锐利,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锋芒。
赵宏远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帝壹和他身后几个明显局促不安的工人,最后定格在帝壹那张过分年轻、又带着一股混不吝劲的脸上,嘴角扯出一个毫不掩饰的轻蔑弧度:“呵,金鼎现在招实习生的标准,真是越来越‘不拘一格’了。王德发就派你这么个毛头小子来打发我们?”
帝壹拉开椅子,在长桌另一端坐下,动作不卑不亢。陈伯和其他工人代表紧张地站在他身后,像一群误入猛兽领地的羔羊。
“赵总误会了。”帝壹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我现在是独立律师,和金鼎律所没有任何关系。今天来,是代表陈伯生等四十七位宏远建筑公司的工人,就拖欠工资、未签订正式劳动合同等事宜,与贵公司进行协商。”
“独立律师?”赵宏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真皮椅背上,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行啊!有胆色!那就说说看,你们想怎么‘协商’?”
帝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赵宏远身边那个年轻的律师。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才是今天真正的对手。那律师迎着帝壹的目光,嘴角的职业微笑加深了些许,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玩味。
“帝律师是吧?鄙人张弛,宏远建筑的法律顾问。”年轻律师开口,声音清朗,语速适中,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从容,“在谈所谓的‘协商’之前,我想我们有必要先厘清几个基本事实。”他拿起面前一份装订精美的文件,轻轻推到桌子中央。
“首先,关于劳动合同。”张弛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宏远建筑作为一家负责任的企业,与每一位工人都签订了正式的书面劳动合同,一式两份,双方各执一份。合同中对工作内容、薪资标准、支付时间都有明确规定。这一点,公司的档案室有完备的存档,随时可以调阅。”他的目光扫过陈伯等人,“至于各位工人师傅手里为何没有保留,这恐怕是个人保管不善的问题,与公司无关。”
“其次,关于薪资拖欠。”张弛的语速稍稍加快,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受去年以来建筑行业整体不景气的影响,宏远确实在资金周转上遇到了一些暂时的困难,导致部分薪资未能按时足额支付。对此,公司深表歉意,并一直在积极筹措资金。但各位工人师傅采取聚众闹事、散布不实言论等过激手段,严重干扰了公司的正常经营秩序,甚至对我司的声誉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害!对此,公司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张弛的陈述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将宏远塑造成了一个无辜受困、却被刁民无理纠缠的受害者形象。他每说一句,赵宏远脸上的倨傲就加深一分,刘总监阴沉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得色。陈伯和其他工人则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却又被对方强大的气场和法律术语压得说不出话,只能无助地看向帝壹。
帝壹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左眼深处,那股熟悉的灼热感,在张弛开口的瞬间,就已经悄然燃起。视野里,张弛那张自信满满的脸开始褪色、剥落,露出了底下纵横交错的、由无数细微谎言构成的猩红经络!这些经络如同活物般蠕动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虚假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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