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鼎律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帝壹感到一种奇异的解脱。他不再是那个在光鲜牢笼里挣扎的实习生,而是一个被彻底放逐的“法外狂徒”。清晨的阳光刺眼而冰冷,将“金鼎律师事务所”那几个鎏金大字映照得格外虚伪。他手里只拎着一个破旧的帆布电脑包,里面装着昨天抢救出来的、属于宏远农民工的那份薄薄卷宗,还有一部已经被他物理拆解了SIM卡和存储芯片、彻底恢复出厂设置的备用手机——那是洛璃“建议”销毁的副本。至于那张墨迹照片的电子档,早已通过匿名加密渠道,上传到了多个云端保险箱。
“独立接案?”帝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廉价西装的领口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王德发的“恩赐”更像是一纸逐客令,字里行间透着“自生自灭”的恶意。没有案源,没有经验,没有资金,唯一拥有的,是那只时不时失控灼烧的左眼,和一句能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的“真话”。
他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目的地明确——市劳动监察大队。约定的九点早已过去,但他知道,那些走投无路的工人,一定会等。
远远地,就看到劳动监察大队门口那熟悉的身影。十几个穿着褪色工服的男人,如同被霜打蔫的庄稼,挤在墙角一片狭窄的阴影里。没有喧哗,只有沉默的等待和焦灼的眼神。领头的老工人陈伯,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睛在看到帝壹身影的瞬间,猛地亮起一簇微弱的火苗。
“帝律师!您…您来了!”陈伯佝偻着背,几乎是踉跄着迎上来,枯瘦的手紧紧抓住帝壹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他身后,其他工人也围了上来,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孤注一掷的希冀和深不见底的疲惫。
“抱歉,有点事耽搁了。”帝壹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能清晰地看到陈伯指甲缝里洗不净的黑色油泥,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汗味和劣质烟草的气息。这种真实而沉重的苦难,远比律所里那些冰冷的卷宗更有冲击力。“东西都带来了?”
“带了!都带了!”陈伯忙不迭地点头,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用旧报纸和塑料布层层包裹的东西,像捧着稀世珍宝。其他工人也纷纷拿出自己珍藏的“证据”:皱巴巴的、字迹模糊的工资条;边缘卷曲、印着鲜红指印的欠条;磨得发亮的考勤打卡小纸片;甚至还有几张手机拍的、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干活的模糊照片。
这些就是他们全部的希望,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帝壹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接过那个包裹。解开一层层防护,里面是厚厚一沓同样陈旧、字迹同样歪扭的材料。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最上面一份按着十几个指印的联名诉状。就在他视线接触到那些指印的刹那——
嗡!
左眼深处那股熟悉的灼热毫无预兆地炸开!视野瞬间被强行拉扯、放大!那些原本模糊重叠的红色指印,在他眼中骤然变得无比清晰!每一个指纹的涡旋、分岔、终点…都被精确地分解、描摹!紧接着,视野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推动,从指印的细节瞬间切换到整张诉状的纸张本身!
粗糙的牛皮纸纤维结构在视野里无限放大、解构!纸张边缘细微的磨损痕迹、长期折叠留下的压痕、甚至纸张表面沾染的微不可察的、混合着汗渍和灰尘的污渍…都变成了疯狂跳动的数据流!这些数据如同奔腾的野马,裹挟着他的视线,一路向下,穿透纸张,最终聚焦在纸张背面——一个极其模糊、几乎被纸张纤维掩盖的、浅浅的蓝色印痕上!
那是一个小小的、圆形的、如同印章边缘的弧线痕迹!痕迹极其微弱,若非被天秤之眼强行解构放大,肉眼根本不可能察觉!
**「印痕成分:苯胺类蓝色油墨」**
**「形成时间:约 6-8 个月前」**
**「接触源:类似公章边缘压力(非完整印迹)」**
**「关联推测:此纸曾用于垫印其他文件(可能性 87.3%)」**
帝壹的呼吸猛地一窒!垫印?公章?六到八个月前?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陈伯:“陈伯!你们当初签劳动合同,是在哪里签的?签了几份?谁收走了?”
陈伯被帝壹突然变得锐利的眼神吓了一跳,茫然地回忆着:“在…在宏远公司那个临时工棚里签的。签了两份,一份我们按了手印,一份公司的人拿走了,说是要盖章备案…后来,后来就再没给过我们…”
“备案…”帝壹喃喃自语,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飞快地翻动着手里的材料,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每一张纸的背面!天秤之眼的灼热感持续着,视野里纸张的纤维结构如同透明的网格,任何细微的异样都无所遁形!
终于!在另一份同样按着指印的考勤表背面,靠近边缘的位置,他又捕捉到了一小片同样模糊的蓝色弧线印痕!位置、油墨成分、形成时间…几乎与诉状纸背面的痕迹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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