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进入核心区域,只能在廊庑下远远观察。院落门口有大食护卫值守,无法靠近。就在他准备退回时,眼角余光瞥见一名大食仆役正端着一个铜盆从一间侧房出来,盆中水色泛红,带着血腥气,里面似乎还有几块沾染了血污的布条。
仆役神色匆匆,将污水倒入角落的下水沟后,便立刻返回房中。
陈默心中疑窦丛生。他记住了那间侧房的位置。退回廨宇与裴明月汇合后,他将所见低声告知。
“手部受伤,血污布条……时间上也对得上。”裴明月沉吟,“但仅凭此点,根本无法指认萨米尔便是那夜的道观逃犯。更何况,他乃一国使节,若无铁证,动他便是外交事件。”
陈默点头,他回想起萨米尔手上那枚暗红色宝石戒指。“赵虎,你立刻再去寻薛神医,问他那‘赤晶石’,在外观上,是否可能被雕琢成宝石模样?尤其是……暗红色。”
赵虎领命而去。回报的消息再次印证了陈默的猜测——薛神医言,赤晶石质地特殊,纯净者色如凝固的鲜血,打磨后确可做宝石之用,但因内含奇异矿物,其光泽与寻常红宝石有所不同,更显幽暗。
这一切的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了这位大食使节,萨米尔。
就在陈默苦于无法获得直接证据时,转机意外出现。鸿胪寺传来消息,为示天朝恩宠,三日后将在客馆内设宴,款待萨米尔使团。而京兆府需负责协助核查宴席所用食材来源及安全,并派人在场外协理治安。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宴席当晚,客馆内灯火通明,丝竹悦耳。陈默与裴明月以协理治安的名义,得以在宴会厅外的回廊区域停留。
厅内,宾主尽欢。萨米尔居于客位首席,谈笑风生,举止得体,若非陈默事先怀疑,绝看不出任何异样。他手上的那枚暗红宝石戒指,在灯光下不时闪烁。
陈默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扫视着萨米尔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他发现,萨米尔在使用右手持杯时,动作似乎有极其微小的凝滞,且尽量避免用手掌直接用力。
宴会进行到高潮,鸿胪寺官员击掌,命人呈上最后一道珍馐——一道需要用到特制小银锤敲开外壳的西域名菜。当侍者将银锤呈给萨米尔时,他下意识地伸出右手去接,在握住锤柄的瞬间,眉头几乎不可察觉地皱了一下,随即迅速换成左手。
虽然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但陈默捕捉到了!那是伤口被挤压到才会产生的本能反应!
他几乎可以肯定,萨米尔右手有伤!而且极可能就是裴明月飞刀所伤!
宴会散去,宾客尽欢。萨米尔在护卫簇拥下返回住处。陈默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若等使团离开长安,一切将石沉大海。
他让裴明月在外策应,自己则凭借夜色和对地形的记忆,再次潜入客馆内部,目标直指萨米尔院落的那间侧房——白天仆役倒出血水的地方。
侧房并未上锁,里面堆放着一些杂物和药材。陈默仔细搜寻,终于在墙角一个药碾子的缝隙里,发现了一小片已经干涸发黑的、与道观密室中找到的赤晶石碎屑颜色质地都极为相似的物质!
他小心收起物证,正准备离开,门外却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是萨米尔和他的贴身护卫!
陈默心念电转,迅速闪身躲入一个巨大的存放地毯的木箱之后,屏住呼吸。
萨米尔与护卫走进侧房,说的竟是大食语。陈默完全听不懂,但他能听出萨米尔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满和警惕。
突然,萨米尔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鼻翼微动,目光锐利地扫过房间,最终,定格在陈默藏身的那个木箱方向。他对着护卫,低声吩咐了一句。
护卫的手,按上了腰间的弯刀刀柄,一步步向木箱走来。
木箱后的陈默,心跳如擂鼓,手也缓缓摸向了腰间的横刀。狭窄的杂物室内,一场无可避免的遭遇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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