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紫宸宫暖阁。
烛火在深夜的静寂中轻轻摇曳,将苏烬宁孑然一身的影子拉得修长。
她刚刚结束了又一次与死神的交易。
指尖的冰凉尚未褪去,那是生命力被抽离的余感,每一次都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但她清冷的凤眸中,非但没有半分疲惫,反而燃起了比烛火更锐利的寒芒。
她再度强行催动了“末世之眼”。
刹那间,现实的景物如潮水般褪去,无尽的黑暗中,一幕光影撕裂虚空,轰然呈现!
那是三日后的太极殿早朝。
金殿之上,气氛肃杀。
一名身形枯瘦、眼神阴鸷的谋士,正藏身于偏殿的珠帘之后,将一卷折好的奏疏悄然递出。
紧接着,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工部侍郎曹大臣,猛然出列,声如洪钟,字字泣血地弹劾她:“皇后娘娘,牝鸡司晨,专权乱政!私调禁军,图谋不轨!恳请太上皇废后,以安天下!”
话音未落,数名文臣立刻跪倒一片,齐声附议,声浪滔天,仿佛要将那琉璃殿顶都掀翻!
幻象,在苏烬宁的冷哼中,如碎镜般崩裂。
果然来了。
漠北的“师尊”与京城的内鬼,一明一暗,双线齐发。
西山的军事行动失败,他们便立刻转换目标,企图从朝堂之上,用“大义”和“祖制”的名义,将她置于死地。
苏烬宁缓缓伸出手,从身侧的暗格中取出一本厚重的《百官名录》。
她翻到工部那一页,指尖在“曹大臣”三个字上轻轻划过,眼神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片冰封湖面般的沉静。
随即,她取出一枚刻着暗纹的铜牌,如同一枚定局的棋子,重重压在了那名录之上。
那是董宫女的信物。
这枚棋子,她早在三个月前就已布下,如今,正是唤醒之时。
卯时,天色将明未明,御史台的值房廊下已有点点灯火亮起。
董宫女端着温热的茶盘,脚步轻盈,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各间公房之间。
她身形纤细,眉眼低顺,是那种在宫中一抓一大把、最不起眼的存在。
她来到御史台官员许御史的门前,见他正伏案整理卷宗,便躬身入内,将新茶换上。
就在她转身整理笔架的瞬间,指尖微动,一张薄如蝉翼、浸过桐油的字条,无声无息地滑入了许御史手边一本摊开的《大夏律典》夹层之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如电光石火。
做完这一切,她依旧是那副恭谨谦卑的模样,躬身退下,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差事。
许御史整理完手头文书,习惯性地翻阅律典,指尖触到一丝异样。
他抽出那张字条,上面没有称谓,没有落款,只有八个清秀却力透纸背的字迹:“初七未时,西巷酒肆。”
许御史眉头紧蹙。
他为人刚正,素来不屑于这等鬼祟行径。
可三日前,皇后娘娘身边的青鸢女官在宫道上与他偶遇,只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许大人府上老太爷近来寒疾缠身,切记,慎饮寒井水。”
他当时只当是无稽之谈,可谁知昨日父亲久治不愈的高热竟真的奇迹般退去,太医查明,正是家中那口老井的井水过于阴寒所致!
对方是如何知道的?这已非寻常的耳目可以探知。
许御史凝视着窗外渐亮的天光,良久,他默默将那份早已拟好、准备联合曹大臣一同弹劾皇后的草稿,重新锁入了书案最深处的暗格里。
巳时,药王别庐。
林墨将最后一包碾碎的幽昙花残渣用玉匣蜡封,神情凝重地交到一名风尘仆仆的红衣卫手中。
“此物至关重要,火速送往漠北边关,交予萧帅。它能让我们的‘客人’,更快地找到‘幽昙花’的老巢。”
红衣卫接过,翻身上马,化作一道红色闪电,消失在京郊的官道尽头。
与此同时,紫宸宫偏殿。
苏烬宁以“问询京城疫情”为由,单独召见了许御史。
殿内熏香袅袅,二人对坐,桌上只有清茶两盏。
苏烬宁绝口不提朝堂纷争,只忧心忡忡地谈论西山一役后,流民入京,恐因体虚而引发瘟病。
“本宫已与药王谷商议,”她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林谷主愿无偿提供‘安神散’三百石,用于安抚流民,防治疫病。只是分发人手不足,还需御史台的诸位大人费心监察,确保药材能真正发到每一个需要的人手中。”
许御史心中剧震。
他万万没想到,在如此风口浪尖,皇后首先考虑的竟是这些。
临别时,苏烬宁端起茶杯,目光似是随意地落在窗外的枯枝上,淡淡道:“有些话,不必说破。有些人,也不必急着站队。但青史笔墨,终会记下,在这乱世之中,谁曾真正俯身救过苍生。”
许御史猛然抬头,正对上苏烬宁那双洞悉一切的凤眸。
他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所有犹豫与权衡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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