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西山铁矿地底深处,空气湿冷得能拧出水来。
青鸢如一道没有实体的影子,领着十余名红衣护卫,在迷宫般的矿道中疾速穿行。
脚下的泥土混杂着煤灰,踩上去软而黏腻,每一次抬脚都带着轻微的“噗嗤”声,仿佛在撕扯着什么。
沿途的岔路口,横七竖八地躺着叛军的尸体,更准确地说,是昏死过去的人。
他们口鼻间还残留着晚饭的肉香,却不知那饭食中早已被内应掺入了林墨特制的“迷息香”,无色无味,一旦与酒水混合,便能让人陷入深度昏厥,如同暴毙。
甬道尽头,一道厚重的铁闸门挡住去路。
早已等候在此的陈管家脸色煞白,双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用颤抖的指尖在墙壁上一块不起眼的砖石上按了三长两短,机括转动的“咔咔”声在死寂的隧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铁门缓缓向上升起,露出一个更加幽深的洞口。
“青鸢姑娘,快!”陈管家压低了嗓音,声音里带着哭腔,“再往前就是毒雾区,周全那畜生用‘腐肺瘴’防着所有人,说是一旦吸入,肺腑便会从内里开始腐烂,化为一滩血水!”
话音未落,前方甬道内骤然亮起一片幽绿色的光芒,如同鬼火飘浮。
浓重的雾气翻涌而出,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味,吸入一丝便觉喉头发紧,胸口闷痛。
绿光映照下,一张巨大的铁网上,赫然挂着数具早已化为枯骨的骷髅,白骨上还挂着腐烂的布条,随着雾气流动微微摇摆,仿佛在无声地招手。
“戴上!”青鸢一声低喝,从怀中取出一把通体温润的“玉髓鼻塞”,迅速分发给队员。
这是林墨以药王谷秘法炼制,塞入鼻腔后,一股清凉之气直冲脑门,瞬间将那股甜腥味隔绝在外。
她又一挥手,两名护卫立刻上前,将带来的几坛陈醋猛地泼洒在地面。
“滋啦——”
刺鼻的酸气瞬间蒸腾而起,与那幽绿色的毒雾甫一接触,便发出剧烈的腐蚀声。
浓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中和、稀释,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路径在翻滚的白烟中显现出来。
寅时,紫宸宫偏殿。
香炉里的安神香早已燃尽,只余一缕若有若无的冷香。
苏烬宁盘膝坐在巨大的沙盘前,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连呼吸都比平时微弱了三分。
昨夜,她强行催动“末世之眼”,以损耗生命力为代价,窥探了未来三日内整个西山矿区的战场全貌。
那无数种可能的危机与变数,如同惊涛骇浪般冲刷着她的神识,几乎将她撕碎。
但此刻,她的眼神却依旧清明如冰。
面前的沙盘上,插满了数十面颜色各异的小旗,精准地标记着敌我双方每一支小队的动向、机关陷阱的位置,甚至连地底风向的改变都考虑在内。
“娘娘!”杨谋士匆匆步入,声音中难掩焦急,“刘将军的三千禁卫军已抵达矿区外围,将所有出口尽数封死,只待信号便可发起总攻!”
苏烬宁缓缓抬起眼,声音略带沙哑,却异常镇定:“再等一刻。”
“可……”
“真正的杀招,不在明兵,而在心乱。”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动了代表敌方主帐的一枚黑色小旗,“周全生性多疑,他布下的局环环相扣,此刻强攻,只会逼他狗急跳墙,玉石俱焚。”
话音刚落,一名潜伏在敌营的密探飞奔来报,声音激动得发颤:“启禀娘娘!我们按您的吩咐,将‘内鬼暴露,红护卫已突入核心区’的假消息送到了叛军主帐!帐内顿时大乱,几名副将为了谁该去拦截、谁该守粮仓而争吵不休,其中一名负责外围防御的将领,情急之下竟下令提前引爆了预埋在山腰的地雷阵!”
轰隆的闷响仿佛穿透了时空,在苏烬宁的耳边回荡。
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棋盘,彻底乱了。
卯时初,地下粮仓。
当最后一扇布满倒刺的机关门被强行破开,眼前的景象让身经百战的红衣护卫们都倒吸一口凉气。
巨大的天然溶洞内,数千石粮食堆积如山,本该是救命的希望,如今却散发着一股诡异的灰败气息。
每一只麻袋上,都被撒上了一层厚厚的剧毒霉粉,毒尘在空气中飘浮,形成一片灰蒙蒙的死亡之雾。
溶洞的角落里,蜷缩着数百名衣不蔽体的矿工,他们个个骨瘦如柴,眼神空洞,仿佛一群被抽走了魂魄的活尸。
青鸢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王矿工,他比在京城时更加憔悴,几乎只剩下一副骨架。
“封锁所有通风口!防止毒尘扩散!”青鸢当机立断,声音清冽如刀,“医徒,立刻施针,稳住病重者的心脉!”
就在众人手忙脚乱之时,一只信鸽穿过刚刚打通的通道,精准地落在了青鸢的肩头。
她解下信筒,展开林墨的亲笔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却是指点迷津的关键——以艾草灰混合石灰水,以喷洒之法覆盖粮袋,可中和毒素七成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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