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豫中平原,阳光像熔化的金子,滚烫地泼洒在无垠的麦田上。风裹挟着浓郁的麦香和干燥的尘土气息,掠过沉甸甸的金色穗头,发出连绵不绝的沙沙声,如同大地在低吟着一首古老的丰收歌谣。联合收割机巨大的钢铁身躯轰鸣着,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巨兽,一排排贪婪地吞噬着金黄的麦浪。驾驶舱里,老机手赵老栓黝黑的脸膛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沾着灰土,一双粗糙得像老树皮的手稳稳把着方向轮,眼神里是庄稼人特有的、对脚下这片土地最深沉的爱惜与满足。
“嗡——”
驾驶舱中央那块原本显示着作业路径和麦粒仓容量的液晶屏,毫无征兆地闪烁起刺目的红光!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蜂鸣警报,屏幕画面瞬间切换。一片逼真的、散发着微绿光芒的三维麦田影像悬浮在赵老栓眼前。影像中,几垄位于田块西北角的麦穗,被特别标注出刺眼的猩红轮廓,旁边飞快地滚动着几行小字:“局部区域检测到‘赤霉病孢子指数异常升高’,感染概率87.6%,建议优先隔离喷洒生物抑制剂”。
“啥玩意儿?”赵老栓猛地踩下离合器,巨大的轰鸣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热风吹过麦穗的沙沙声。他眯起昏花的老眼,几乎把脸贴到了那块发光的屏幕上,粗糙的手指茫然地戳着那片刺眼的红色区域,“红疙瘩?俺这麦子长虫了?机器咋知道的?” 他布满沟壑的脸上写满了困惑,还有一丝被未知力量窥探了庄稼秘密的不安。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李天枢,刚刚还沉浸在窗外那一片浩瀚金黄的壮阔里,闻声立刻转过头。阳光透过前挡风玻璃落在他年轻却异常沉静的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他迅速扫了一眼全息投影,声音清朗而沉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笃定:“赵伯,别慌。是机器‘看’到您西北角那几垄麦子里面有点小麻烦,像人闹肚子前会发热一样,它提前知道了。” 他边说边利落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动作干净利落。
赵老栓也急忙跟着下了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松软的麦茬地,几乎是踉跄着扑向屏幕指示的那片区域。他浑浊的眼睛急切地在麦浪里搜寻,终于在一处麦穗明显发蔫、颜色暗沉的地方停下。他粗糙的大手带着庄稼人特有的精准,小心翼翼地掰开一穗病麦。麦壳裂开的瞬间,几颗本该饱满的麦粒萎缩着,呈现出发霉的暗红色。然而,更让赵老栓瞳孔骤缩的是,在那些病粒的缝隙里,赫然嵌着几粒比芝麻还小、薄如蝉翼、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淡绿色“小片片”!它们像活物一样,紧紧地吸附在麦粒表面。
“老天爷!”赵老栓像被烫到似的,手指一哆嗦,那病穗差点掉在地上,声音都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这…这麦粒里头咋还长…长芯片了?!这…这能吃吗?这麦子是不是被啥…啥玩意儿给祸害了?!” 他黝黑的脸膛瞬间煞白,仿佛看到了地里钻出来的妖魔鬼怪,世代相传的农耕经验在这个小小的“异物”面前彻底崩塌。
李天枢几步跨到他身边,伸出手,掌心向上,温和地说:“赵伯,给我看看。” 他的指尖修长,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感。从老人颤抖的手中接过那穗病麦,李天枢仔细端详着那些嵌在麦粒上的淡绿色薄片,眼神专注。阳光穿过稀疏的麦芒,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这不是祸害,”李天枢抬起头,迎着赵老栓惊疑不定的目光,嘴角扬起一个安抚的、带着点少年人朝气的弧度,“这是‘麦哨兵’,赵伯。您看,它们薄得很,是用一种特殊的、能自己‘化’在地里的材料做的,就跟咱沤肥的秸秆烂在地里一个道理。”他轻轻用指甲刮了一下其中一片,那淡绿色的小片边缘立刻卷曲起来,像遇到水的糖纸,迅速融化成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粘液渗入麦壳。“它们就像藏在麦穗里的小耳朵、小眼睛,专门‘听’那些坏菌子在麦子里捣鼓的动静,一有不对劲儿,立刻就给咱报信儿。” 他晃了晃手中的病穗,那些淡绿色的“哨兵”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光,“您瞧,它们多机灵,坏菌子还没把麦粒祸害透,它们就先叫唤上了。这不比您老眼瞅着麦秆发黑了才知道强?”
赵老栓听着,脸上的惊骇慢慢褪去,被一种巨大的新奇和隐约的敬畏取代。他凑近了,几乎要贴到李天枢的手上,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即将“化掉”的小薄片,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喃喃道:“乖乖…麦子…麦子也能长‘耳朵’了?这…这真是…活神仙的法器下凡了?”
这时,一阵带着尘土味的热风吹过,掀起李天枢额前几缕微汗的黑发。他没有再看那病穗,而是将目光投向眼前这片被阳光烤得发烫、在微风中起伏涌动的金色海洋。一种奇异的光彩在他清澈的眼眸深处流转,仿佛倒映着另一个维度的景象。他深吸了一口带着麦香的灼热空气,右手随意地探向旁边一个刚被收割机倾倒出来、堆成小山般饱满金黄的麦堆,抓起一把沉甸甸、还带着阳光温度的麦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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