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秘书办公室的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将走廊里隐约的人声和属于顶层的那份无形压力暂时隔绝。韩晴没有立刻走向那张宽大的办公桌,而是站在原地,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静静地站了几秒钟。
清晨电梯里与周桐那短暂而微妙的照面,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激起的涟漪此刻仍在轻轻荡漾。周桐那张与陈裕年隐约相似、却又带着年轻人特有清澈(或许即将消失)的脸,他眼中那抹欲盖弥彰的郁色和强撑的笑容,还有那句“是不是觉得我很帅”的刻意玩笑……都清晰地印在她脑海里。
她慢慢走到落地窗边,窗外是这座城市苏醒后繁忙的晨景,阳光给林立的玻璃幕墙镀上金色,却透不进这间位于权力核心、装饰奢华却冰冷的办公室。她看着脚下蝼蚁般川流不息的车流人群,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下弯了弯,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你们母子俩……” 她无声地翕动嘴唇,眼前闪过周雅茹那张优雅却难掩疲惫算计的脸,和周桐那带着复杂心事的年轻面孔,“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争夺陈裕年的关注?算计裕年集团的未来?为那个“私生子”的名分或继承权明争暗斗?那是周雅茹和周桐需要面对的局面,是缠绕了他们母子二十多年的宿命,与她何干?
“别把我扯进去就行。” 这个念头清晰而坚定。她早已厌倦,也看透了。陈裕年身边这个位置,光鲜亮丽之下,是随时可能吞噬人的漩涡。周雅茹用二十年青春换来了什么?一身疲惫,满手洗不净的污秽,和一个见不得光的儿子。她韩晴,不想成为第二个周雅茹,绝不想。
手不自觉地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是她必须逃离的全部理由,也是她未来唯一的希望和牵挂。
“反正……我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离开陈裕年,离开裕年集团,离开这座充满算计和冰冷回忆的城市。陈裕年提出的“送出国养胎”,对她而言,或许正是瞌睡递来的枕头。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在一个无人认识、陈裕年势力相对薄弱的地方,安心待产,默默积蓄力量,为自己和孩子的未来,悄悄谋划一条真正的生路。
至于未来是什么样?
韩晴的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线,那里天空湛蓝,云卷云舒,广阔无垠。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取代。
“没人知道。” 她低声自语。是的,没人知道。充满了未知,也意味着……充满了可能。总好过被困在这潭浑水里,眼睁睁看着自己沉没。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办公桌。桌面已经摆放着助理整理好的、今日需要陈裕年批阅的文件。她坐下来,打开电脑,脸上重新挂起那副专业、冷静、无懈可击的秘书面孔。但在心里,那个“离开”的念头,已经如同深植的种子,开始悄然生长。眼前的文件、电话、日程,都成了她需要妥善处理、以便顺利“脱身”的待办事项。
技术部总监办公室,与韩晴那里的低调奢华不同,这里充满了IT行业的现代感和效率至上。巨大的曲面屏显示器,复杂的线路接口,墙上挂着网络安全架构图。然而,坐在这一切中央的周桐,此刻却无心工作。
他面前的屏幕上显示着未完成的代码,手指悬在键盘上,久久没有落下。脑海中反复上演的,是昨晚母亲泪流满面的脸,是她口中那段被修饰过的、关于“迫不得已”的往事,是“你爸爸就是陈裕年”那石破天惊的一句。
“我的爸爸是陈裕年……” 这个认知,像一场持续的低烧,灼烤着他的神经,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混乱的灼痛。最初的震惊和茫然过后,此刻沉淀下来的,是一种更加复杂难言、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滋味。
他该高兴吗?那个他多年来敬畏、仰望、努力想获得其认可的商业巨擘,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意味着他可能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起点和资源,意味着某种血脉相连的隐秘认同,也部分解释了他为何能得到破格提拔和特殊关注。内心深处,那从未得到满足的、对“父亲”的隐秘渴望,似乎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身份,轻轻触动了。
可是……心怀恨意? 这情绪也同样真实而尖锐。恨他二十多年的缺席,恨他让母亲独自承受一切,恨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存在,却选择隐瞒,让自己在“父亲早逝”的谎言中长大。这份恨意里,也掺杂着对母亲隐瞒的怨怼,以及对自己过往人生被彻底颠覆的愤怒和无力。
而现在,最直接的问题是:“我该怎么面对他?”
今天,或者未来的某一天,当他在公司里见到陈裕年时,他该用什么表情?什么态度?是像往常一样,恭谨地称呼“陈董”,汇报工作,保持着一个得力下属应有的距离和分寸?还是……尝试流露出一点点属于儿子的、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是否存在的亲近和期待?陈裕年又会如何对他?是继续扮演那个高深莫测的上司,还是会有那么一丝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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