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被水流卷走的碎纸条,像一颗投入心湖的深水炸弹,表面的涟漪迅速平复,内里的震荡却持续不休,彻底改变了林晚星周围空气的密度。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硝烟将至的紧绷感。
接下来的两天,林晚星表现得异常“温顺”。她不再流露出任何对自由的渴望,甚至主动减少了在花园散步的次数,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待在主卧或阳光房,看书,画画,或者陪着林星辰玩一些安静的游戏。她对钟管家、张护士、刘营养师的态度也更加柔和,偶尔甚至会主动询问一些关于孕期保健的细节,仿佛已经完全接受了现状,开始为安心养胎做准备。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平静之下,是如同精密仪器般高速运转的大脑和绷紧到极致的神经。她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又像一个行走在悬崖边的囚徒,等待着那个唯一可能的机会。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在钟管家送餐或张护士检查时,用最随意、最不经意的语气,套取着零碎的信息。
“钟管家,下次产检大概是什么时候?李医生上次说四周后,快到了吧?”
“张护士,最近天气好像不太稳定,出门会不会不方便?”
“刘阿姨,我最近总觉得车里闷,下次去医院,能不能把车窗开一点缝隙?”
她的问题都围绕着“下次产检”,合情合理,带着孕妇特有的琐碎和担忧,没有引起任何怀疑。钟管家的回答总是谨慎而简短,张护士和刘营养师则会更细致地解答。
从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中,林晚星大致拼凑出了下次产检的时间——就在三天后。这与纸条上的信息吻合。
她需要验证路线。
这天晚上,陆北辰难得回来得早,一起用了晚餐。餐桌上气氛依旧沉默,但林星辰似乎因为那天的“秘密”,变得更加安静,只是低头默默吃饭,不敢看陆北辰。
饭后,陆北辰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新闻。林晚星端着一杯温水(她现在被严格要求补充水分),状似无意地在他斜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报的交通路况上。
“……另外提醒各位司机朋友,因管道维修,滨河北路从明天起将进行为期三天的半幅封闭,请过往车辆注意绕行,可选择经由滨河南路……”
播音员清晰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
林晚星端着水杯的手,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杯中的水面漾开细微的涟漪。滨河北路封闭,绕行滨河南路!时间、路线,都与纸条信息完全吻合!
这不是巧合!
那个信息,极有可能是真的!
一股混杂着巨大希望和恐惧的战栗,从脊椎一路窜上她的头顶。她强迫自己低下头,喝了一口水,掩饰住瞬间加速的心跳和可能泄露情绪的眼神。
陆北辰的目光似乎从电视屏幕上移开,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惯有的审视。林晚星能感觉到那目光的重量,她维持着低头的姿势,手指紧紧扣着温热的杯壁,直到那目光移开。
她不能露出任何破绽。一丝一毫都不能。
回到主卧,哄睡了因为心事重重而格外疲惫的林星辰,林晚星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冷清的光带。
验证了信息的真实性,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且不容有失。
首先,是星星。
她必须确保在混乱发生的瞬间,能第一时间抓住儿子,并且有办法让他绝对安静、顺从地跟随自己。星星虽然懂事,但毕竟是个孩子,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可能存在的危险,难保不会惊慌失措甚至哭闹,那将导致全盘皆输。
她轻轻起身,从衣柜深处找出了一件星星平时很少穿的、带帽子的深色连帽卫衣,又找出了一条柔软的深色小围巾。这些可以用来在必要时遮掩容貌和保暖(逃跑途中可能遇到各种情况)。她将这两件衣物藏在了一个容易拿取但又不起眼的角落。
接着,她开始在心里反复演练,如何用最简单、最快速的语言,在关键时刻让星星明白该做什么。不能提前告诉他,以免他紧张泄露,只能在事发瞬间用暗号提示。
其次,是她自己。
她需要一套便于行动、不引人注目的衣服。她选择了最普通的深色长裤和宽松的深色毛衣,同样准备好放在顺手的地方。她检查了自己唯一的一双平底鞋,确保鞋带牢固。
她开始有意识地“储存”体力。尽管妊娠反应依旧不时骚扰,她强迫自己吃下更多的食物,在允许的范围内进行一些舒缓的伸展运动,保证自己在关键时刻有足够的精力奔跑和应对突发状况。
最后,是关于“混乱”的利用。
纸条上提到“黑色厢货故障,制造混乱”。她需要预判几种可能的情况:比如,车辆故障导致的后方拥堵;比如,可能发生的轻微碰撞;甚至……更混乱的局面。
她需要想好,在不同程度的混乱下,如何利用保镖注意力被分散的瞬间,如何选择逃离的方向(是趁乱混入其他车辆和人群,还是寻找小巷或其他隐蔽路径?)。滨河南路那段隧道的情况她并不熟悉,这增加了巨大的不确定性。她只能在脑海里模拟各种可能性,并准备好随机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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