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把最后一张饼坯贴在鏊子上时,指腹被烫得发麻。灶膛里的火光舔着锅底,映得她侧脸发烫,鼻尖上沾着点面粉——那是刚才和武大郎抢擀面杖时蹭上的。
“媳妇,俺来翻。”武大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讨好的憨气。他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糖糕,是下午收摊时张屠户的婆娘塞给他的,硬说要给“武家嫂子补补”。
潘金莲侧身让他,指尖故意在他手背上划了下:“刚吃了糖糕,手可别黏糊糊的。”
武大郎“哎”了一声,慌忙在围裙上蹭手,动作太急,差点把糖糕渣蹭进鏊子。潘金莲笑着拍了他胳膊一下:“笨样,这点事都做不好。”嘴上嫌着,眼里的笑意却漫了出来——这傻大个,现在连被她打趣都只会红着脸傻笑了。
饼的焦香混着芝麻的甜气漫开来时,院门外忽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轻得像老鼠挠门。潘金莲的手顿了顿,看了眼窗外——月亮刚爬上墙头,这时候会是谁?
“俺去看看。”武大郎放下翻饼的竹片,顺手抄起了门后的扁担。这是潘金莲教他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天黑后。”
他踮着脚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瞧,喉咙动了动,回头对潘金莲比了个“嘘”的手势,声音压得像蚊子哼:“是……是林婉儿。”
潘金莲心里咯噔一下。林婉儿这几日住在隔壁王婆(和善那个)家,说是等投亲的远房表哥来接,怎么会半夜找上门?她擦了擦手走过去,示意武大郎开门。
门轴“吱呀”一声转开,林婉儿抱着个小包袱站在月光里,眼圈红得像兔子,看见他们就“哇”地哭了:“武大哥,武家嫂子,俺、俺没地方去了……”
潘金莲赶紧把她拉进屋,关上门才问:“咋了?是不是你表哥那边出了岔子?”
林婉儿抽抽噎噎地把包袱往桌上一放,露出里面几件打满补丁的衣裳:“俺表哥……他是西门庆的表舅!刚才他派人来说,让俺要么去西门府当丫鬟抵债,要么……要么就把俺卖到窑子里去!”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油锅里,武大郎手里的扁担“哐当”掉在地上,脸涨得通红:“他、他们敢!”
潘金莲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西门庆被关在大牢里,他家里人竟还敢打林婉儿的主意?这是明摆着欺负人。她拍了拍林婉儿的背,声音稳得很:“别怕,有我们在,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可、可他们说……”林婉儿的眼泪掉得更凶,“说明天一早就要来绑人,还说……还说武松大哥在边关打仗,管不了阳谷县的事……”
潘金莲心里的火“腾”地起来了。她转身从柜里翻出个小布包,打开来是两锭银子——那是这几个月攒下给武松打点官司的钱。“大郎,你去把张屠户和李木匠叫过来,就说有急事。”她把银子往林婉儿手里塞,“拿着,先去后院柴房躲躲,我没叫你别出来。”
林婉儿攥着银子,眼泪掉在银锭上,亮晶晶的:“嫂子……”
“快去。”潘金莲推了她一把,又转头对武大郎说,“记得叫他们多带几个人,动静闹大点,让街坊们都知道。”
武大郎点头如捣蒜,抓起扁担就往外跑,门槛太高,差点绊倒,背影透着股急吼吼的憨劲。潘金莲看着他消失在巷口,转身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
她知道这步棋险。把街坊叫过来,是想借众人的嘴把事传开,让西门家的人投鼠忌器。可万一西门家的人狗急跳墙,硬来抢人怎么办?她摸了摸腰间——那里藏着把小巧的剪刀,是上次去布庄扯布时特意买的,说是剪线头用,实则是防身。
没等多久,院门外就传来张屠户的大嗓门:“金莲妹子,出啥事了?是不是西门家的狗东西又作妖?”
潘金莲赶紧开门,张屠户带着五六个街坊挤了进来,个个手里都拎着家伙——李木匠扛着刨子,卖菜的老李头攥着扁担,连王婆(和善那个)都拄着根磨得锃亮的拐杖,眼里冒着火。
“是这么回事……”潘金莲把林婉儿的事一说,张屠户立刻骂开了:“他娘的!西门庆都进大牢了,他家还敢这么横?真当咱阳谷县没人了?”
“就是!咱不能看着婉儿姑娘被欺负!”李木匠把刨子往桌上一拍,木屑飞了一地。
正说着,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恶奴的骂声:“里面的人听着,赶紧把林婉儿交出来,不然砸了你们的破摊子!”
潘金莲冷笑一声,抄起灶台上的擀面杖:“来了。”她对街坊们使了个眼色,“都到里屋去,把门关上,听我信号。”
街坊们虽然紧张,却都依言躲进里屋。潘金莲深吸一口气,打开院门,只见西门庆的管家带着七八个恶奴堵在门口,手里拿着绳子和木棍,凶神恶煞的。
“武家娘子,识相的就把人交出来。”管家仰着下巴,一脸得意,“别以为叫了几个街坊就能吓唬谁,咱家老爷说了,今儿这事,谁插手谁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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