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把最后一摞炊饼码进竹筐时,指节被硌得发红。晨光刚漫过街角的老槐树,她直起身捶了捶腰,眼角余光瞥见武大郎正蹲在摊后搓面团,手背青筋绷得紧紧的——昨晚他又熬了半宿揉面,就为了让今早的炊饼更筋道。
“歇会儿吧,”她踢了踢他的草鞋,“剩下的我来。”
武大郎猛地抬头,面团沾了满手白灰,像只受惊的兔子:“俺、俺不累。”话刚出口,腰却“咔”地响了一声,疼得他龇牙咧嘴。
潘金莲伸手把他拽起来,指尖触到他后背的旧伤处——那是去年被西门庆的恶奴打的,至今还贴着膏药。“逞什么能?”她往他手里塞了块刚买的糖糕,“去旁边台阶上坐着,看我给你露一手。”
武大郎攥着糖糕,脚却像钉在地上似的。他望着街口,喉结滚了滚:“昨儿个,西门庆的管家在对面茶馆盯了一下午。”
潘金莲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嗤笑一声,往面团里撒了把芝麻:“盯就盯呗,咱的炊饼用料实在,他还能挑出骨头来?”她手腕一转,擀面杖在案板上转出个圈,“再说了,咱有这个。”
她掀开竹筐底下的暗格,露出个油布包——里面是两本账册,一本记着每日进货的斤两,一本写着街坊们的赊账。“前儿张屠户说西门庆的绸缎庄偷税漏税,我托人抄了他半年的流水,你猜怎么着?”她挑眉笑,“光是虚报的布料损耗,就够他喝一壶的。”
武大郎的眼睛亮了亮,却又很快暗下去:“可他毕竟是……”
“是个仗着姐夫是县尉就横行霸道的泼皮罢了。”潘金莲把擀好的饼坯往鏊子上贴,“等会儿他要是敢来,我就让他知道,咱老实人不是好欺负的。”
鏊子上的饼渐渐鼓起,金黄的焦斑像撒了把碎金。刚摆开摊子,就见对面茶馆的门帘被猛地掀开,西门庆的管家带着两个恶奴晃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个破了角的瓦罐。
“武家娘子,”管家皮笑肉不笑地把瓦罐往摊上一墩,“你这饼有问题啊——昨儿个我家公子吃了,上吐下泻的。”
潘金莲正往竹筐里装饼,闻言眼皮都没抬:“哦?那可奇了,昨儿的饼用的是新磨的面,菜籽油也是李掌柜家现榨的,要不我现在就带你去对质?”
“你少狡辩!”恶奴往前凑了步,伸手就要掀摊子。潘金莲反手一挡,指尖精准地扣住他的腕骨,疼得对方嗷嗷叫。
“想撒野?”她笑得眼尾上挑,“这街口的石墙上贴着县太爷亲批的‘公平交易’碑,要不咱现在就去请他老人家来评评理?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县太爷的朱批硬。”
管家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他原是想找茬讹点钱,没料到这潘金莲竟比传闻中难对付十倍。正僵持着,忽然听见人群里有人喊:“西门大官人来了!”
潘金莲回头,就见西门庆摇着折扇站在不远处,锦袍上绣的金线晃得人眼晕。他身后跟着个穿长衫的,手里捧着个精致的木盒,看打扮像是个郎中。
“听闻武家嫂子的饼出了岔子?”西门庆慢悠悠踱步过来,折扇“啪”地合上,“正好,我请了县里最好的郎中,不如让他验验?”
潘金莲心里冷笑——来了,这是想当众给她扣黑锅。她往武大郎身边退了半步,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的腰:“去,把昨儿剩下的面团拿来。”
武大郎愣了愣,立刻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家跑。街坊们渐渐围拢过来,张屠户的婆娘踮着脚喊:“金莲妹子的饼干净得很,俺家老三天天吃,壮得像头牛!”
“就是!西门大官人怕是记错了吧?”
西门庆的脸沉了沉,郎中已经打开木盒,拿出银针要往瓦罐里插。潘金莲忽然按住他的手:“慢着。郎中先生,不如先验验这瓦罐?我瞅着这罐底的灰,倒像是从垃圾堆里捡的呢。”
郎中手一顿,西门庆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鸷。管家慌忙道:“胡说!这是我家公子吐的秽物……”
“是吗?”潘金莲忽然提高声音,“那正好,昨儿我给饼里加了特制的芝麻,遇水会浮起细小的油花。你这瓦罐里要是真有我的饼,倒点水试试?”
这话一出,街坊们顿时起哄:“对呀!试试就知道了!”“别是想栽赃陷害吧?”
西门庆的手指捏紧了折扇,指节泛白。管家急得额头冒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那瓦罐里根本就是他随便找的脏水。
正这时,武大郎抱着个面盆跑回来,喘着气喊:“媳、媳妇,面团拿来了!”
潘金莲接过面盆,舀起一勺清水倒进瓦罐,又抓了把芝麻撒进去。水面静悄悄的,连个油星子都没有。她叉着腰笑:“西门大官人,您这秽物里,怎么连半点芝麻影子都没有?”
人群爆发出哄笑,有人开始嚷嚷:“是想讹人吧!”“赶紧滚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西门庆的脸像被泼了墨,他狠狠瞪了管家一眼,忽然换了副笑腔:“看来是误会一场。既然没事,那我就不打扰嫂子做生意了。”说着眼珠一转,冲郎中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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