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把最后一勺红糖倒进面盆时,指尖沾了点黏糊糊的糖稀,往围裙上蹭了蹭,却蹭出个更显眼的印子。武大郎蹲在灶前添柴,火舌舔着锅底,把他的脸映得红扑扑的,见她这模样,忍不住笑出声:“媳妇,你围裙上能画年画了。”
潘金莲瞪他一眼,手里的擀面杖在案板上“咚”地敲了声:“笑啥?这叫艺术。”她揪起面团往他眼前晃,“今天做糖馅饼,甜到你牙酸那种,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武大郎连忙摆手,往灶膛里塞了根粗柴:“别别,俺不爱吃太甜的。”话虽这么说,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面团,喉结悄悄滚了一圈。潘金莲心里明镜似的,这老实人哪是不爱吃,是舍不得。前儿给流浪儿分饼,他自己揣着个空布袋回来,肚子饿得直响,却还说“俺不饿”。
她故意把糖罐往案板边推了推,红糖粒滚出来几颗,在阳光下闪着光:“偏要做,今天谁来买都得排队,你想吃?得先付钱。”
“俺……俺没钱。”武大郎挠着头站起来,围裙带子松了半截,露出瘦得硌人的脊梁骨。潘金莲瞅着那截骨头,心里忽然发酸,转身往面团里又多撒了两把糖:“给你赊账,记着啊,欠俺的,得用三个早班的柴火抵债。”
武大郎的脸腾地红了,搓着手蹲回灶前,火光照得他耳朵尖发亮:“中,中!”
饼坯在鏊子上渐渐鼓起,糖馅被烤得滋滋冒油,甜香混着面香漫了满院。潘金莲正翻着饼,就见张屠户的小儿子探头探脑在院门口晃,手里攥着个铜板,脸涨得通红:“潘、潘娘子,买个糖馅饼。”
她刚把饼递过去,那小子“嗷”地叫了一声,烫得直跺脚,却把饼往怀里揣,红着脸跑了。潘金莲看着他的背影笑,武大郎在旁边添柴,忽然说:“那小子,昨儿还偷拿你晾的萝卜干呢。”
“知道。”潘金莲拍掉手上的面,“所以给他多加了把糖,甜得他下次不敢偷,只想光明正大来买。”
武大郎愣了愣,忽然咧开嘴笑,眼角的皱纹堆成朵花:“媳妇你真能耐。”
正说着,街口的王婆挎着篮子过来,老远就喊:“大郎家的,给俺来两个糖馅饼!”她把篮子往灶边一放,里面是刚摘的豆角,“换两个饼,中不?”
“咋不中。”潘金莲麻利地装饼,“您这豆角新鲜,回头给您烙个豆角鸡蛋饼。”王婆笑得眼睛眯成缝,接过饼咬了一大口,糖汁顺着嘴角流,含糊不清地说:“你家这饼,比西门庆家的点心铺强!”
提到西门庆,潘金莲翻饼的手顿了顿。昨儿那厮还派人来,说要出五十两银子买她的糖馅饼方子,被她用记账本怼回去了——账本上明明白白记着他上个月偷税漏税的明细,吓得那狗腿子屁滚尿流地跑了。
“想啥呢?”武大郎用胳膊肘碰了碰她,“饼要糊了。”
潘金莲回过神,赶紧翻饼,却被烫得指尖发麻。武大郎伸手想接,她偏不让:“去去,你添你的柴。”可等她把饼盛进盘子,手腕却被他轻轻攥住了——他的手心带着柴火的温度,粗糙的指腹蹭过她被烫红的地方,像挠痒痒似的。
“俺给你吹吹?”他仰着脸问,睫毛上还沾着点灶灰。
潘金莲心里一暖,故意板着脸:“吹啥?赶紧把这筐饼送到李寡妇家,她孙子今儿过生日。”武大郎“哎”了一声,拎起筐子就要走,却被她叫住,“等等!”她往他兜里塞了个刚出炉的糖馅饼,“路上吃,别让人看见。”
武大郎的耳朵又红了,攥着饼跑出去,背影看着竟比平时挺拔了些。
日头爬到头顶时,饼卖得只剩最后三个。潘金莲正打算收摊,就见武松骑着马奔过来,铠甲上的尘土还没来得及拍,翻身下马就喊:“哥!嫂子!”
她刚把饼递过去,武松就狼吞虎咽起来,糖渣掉在他的铠甲上。“慢点吃,没人抢。”潘金莲递过水壶,“咋回来了?不是说下月才休沐?”
“案子结了!”武松一抹嘴,眼睛亮得惊人,“多亏嫂子你寄的账册,那伙诬陷俺的贪官全被拿下了!”他忽然想起啥,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对了,这是给你们带的,京城的蜜饯。”
潘金莲打开一看,是裹着糖霜的金橘干,晶莹剔透的。她刚拈起一颗要尝,就见武大郎回来了,筐子空着,手里却捏着个空纸包——不用问,准是把她塞的饼吃了。
“二郎回来啦!”武大郎的声音透着高兴,眼角往潘金莲手里的蜜饯瞟了瞟。潘金莲看在眼里,偷偷往他兜里塞了两颗,被他攥住了手。
他的手心还是热的,带着柴火和饼香。她忽然想起刚穿来时,捏着鼻子嫌他身上有味,现在却觉得这味道比啥香料都好闻。
“嫂子,俺哥这是咋了?脸这么红?”武松凑过来打趣,却被武大郎一把推开:“去去,一边去!”
正闹着,西门庆家的恶奴又来了,叉着腰站在院门口:“潘金莲,我家主子说了,你再不把方子交出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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