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的石器纪元
晨雾还没漫过橡树的枝桠,石斧就已经在阿父手里发出了“霍霍”的声响。十岁的小夏蹲在旁边,看着父亲把一块青灰色的燧石抵在岩石上,用鹿骨制成的锤子反复敲击——石屑像细小的冰晶落在父亲布满老茧的手背上,他却连眼都不眨一下。
“看好了,”阿父突然开口,声音像林间的风一样低沉,“要找有‘纹’的石头,像这样有层理的,才容易裂开。”他用粗糙的拇指划过燧石表面一道浅痕,那是昨夜暴雨冲刷后留下的印记。小夏赶紧点头,把父亲的话刻在心里——去年冬天,族里的阿叔就是因为用了没有层理的石头,不仅没打出石斧,还被崩飞的石片划伤了胳膊,差点没能熬过寒流。
太阳爬到树梢时,石斧的雏形终于显现。阿父把它举到阳光下,刃口泛着冷冽的光,像极了冬日结冰的河面。“走,去溪边试斧。”他说着,把一块磨得光滑的鹿皮递给小夏,“把昨天剥的兽皮带上,今天要给你做件新坎肩。”小夏欢天喜地地跟上,手里的兽皮还带着淡淡的鞣制草药香,那是母亲用桦树皮煮了三天才制成的。
溪边的柳树刚抽出新芽,阿父选了一棵碗口粗的树干,举起石斧猛地劈下。“咔嚓”一声脆响,木屑飞溅,树干上立刻留下一道深痕。小夏看得眼睛发直,他之前用自己磨的小石刀砍树枝,半天只能留下一道浅印,可父亲的石斧却像有魔力一样。“力气要沉到腰上,”阿父擦了擦额头的汗,把石斧递过来,“你试试。”
小夏双手握住斧柄,斧柄是用坚韧的柞木制成的,上面还留着父亲打磨时的纹路。他学着父亲的样子,把力气往下沉,可石斧落下时,却偏了方向,只在树干上蹭出一串火花。阿父没有责备,只是走过来,从背后握住他的手:“眼睛要盯着砍的地方,就像你追兔子时,眼睛不能离开它的脚印。”
第二次挥斧时,小夏牢牢盯着树干上的划痕,随着父亲的力道一起往下沉。“咚”的一声,石斧终于嵌进了树干里,虽然没父亲砍得深,却让小夏的心像被阳光晒过一样暖。阿父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远处的河滩:“去捡些光滑的鹅卵石,下午教你做石磨盘,以后磨粟米就不用再靠石臼捶了。”
午后的阳光变得灼热,小夏蹲在河滩上,把捡来的鹅卵石一个个递给父亲。阿父选了两块最大的,用石锤把它们的一面磨平,又在其中一块中央磨出一个浅凹。“这样把粟米放进去,用另一块石头碾,比石臼快三倍。”他说着,从兽皮袋里掏出一把金黄的粟米,撒在凹处,双手握住上面的鹅卵石来回碾动。很快,细碎的粟米屑就从石磨盘的边缘漏下来,带着淡淡的谷物香。
小夏迫不及待地接过鹅卵石,学着父亲的样子碾起来。可刚碾了几下,鹅卵石就滑到了一边,粟米撒了一地。他有些沮丧,垂着脑袋想把粟米捡起来。阿父却笑着把他拉起来:“别急,去年你学用骨针缝兽皮,还扎破了三次手指呢。”说着,他从腰间取下一个用植物纤维编织的小筐,“先把粟米收进筐里,我们去山脚下看看,能不能找到野杏树。”
山脚下的野杏树刚开花,雪白的花瓣落在地上,像一层薄薄的雪。阿父突然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的草丛:“看,有鹿的脚印。”小夏顺着父亲指的方向看去,泥土上果然印着几个清晰的蹄印,比他的手掌还大。“是头母鹿,脚印很浅,应该带着小鹿。”阿父压低声音,从背后取下弓箭——弓是用桑木做的,弦是用鹿筋制成的,箭杆上还刻着一道浅浅的痕,那是去年他射中一头野猪时留下的。
小夏屏住呼吸,看着父亲慢慢弯下腰,像一头准备扑食的豹子。突然,前方的草丛动了一下,一头带着小鹿的母鹿走了出来。阿父拉满弓弦,“咻”的一声,箭像一道闪电飞了出去,正好射中母鹿的腿。母鹿挣扎了几下,倒在地上,小鹿在旁边惊慌地叫着。
阿父走过去,摸了摸母鹿的脖子,又把小鹿抱起来:“这头母鹿够我们族里吃三天了,小鹿还小,带回族里养着吧。”小夏看着父亲温柔的样子,突然想起去年冬天,族里的一个小孩冻得发烧,父亲把自己的兽皮坎肩脱下来给了那个小孩,自己却冻得整晚没睡。
夕阳西下时,父子俩拖着母鹿,抱着小鹿往回走。小夏走在父亲旁边,看着父亲的背影,突然觉得父亲的肩膀比村口的橡树还要宽厚。他想起父亲教他用燧石取火时说的话:“我们新石器的人,靠的不是力气大,是会用石头,会想办法。”
回到族里时,族人们已经在村口等着了。母亲接过小鹿,笑着摸了摸小夏的头:“今天又跟阿父学了不少本事吧?”小夏点点头,看着父亲和族里的男人们一起处理母鹿,女人们则围在一起,用石磨盘碾着粟米。炊烟升起,空气中弥漫着烤肉和谷物的香气,远处的天空被夕阳染成了红色,像一幅温暖的画。
夜里,小夏躺在兽皮床上,听着外面小鹿的叫声,还有父亲和族人们讨论明天去河边捕鱼的声音。他摸了摸枕头下的小石斧——那是父亲今天教他磨的,虽然还很粗糙,却带着他自己的体温。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也会像父亲一样,能用石斧劈出最直的木头,能用弓箭射中最狡猾的猎物,能用石磨盘碾出最香的粟米。因为他是新石器的孩子,是阿父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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