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赵瑞龙那通充满火药味的深夜电话,像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进了祁同伟的神经末梢。它清晰地昭示着一个事实:与赵家的决裂已不可避免,甚至可能以最激烈、最不可控的方式爆发。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他不能再是孤家寡人。他需要同盟,一个稳固的、拥有相当政治份量的同盟。而这个同盟最现实、也最核心的对象,就是他法律上的妻子,梁璐。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祁同伟罕见地在下班时间准时回到了那个阔别已久、冰冷而宽敞的家。他没有提前打电话,当他用钥匙打开门时,正看到梁璐独自一人坐在宽阔的客厅沙发上,对着一台播放着无聊电视剧的液晶屏幕,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眼神有些空洞。听到开门声,她略显诧异地转过头,看到是祁同伟,脸上的表情瞬间从诧异变为一种习惯性的、带着距离感的审视。
“哟,祁大厅长今天怎么有空大驾光临了?”梁璐的语气带着她一贯的、混合着傲慢与自嘲的腔调,但她没有起身,只是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若是从前,祁同伟要么会反唇相讥,引发一场争吵,要么会冷漠地径直走向书房,将彼此隔绝在两个世界。但今天,他的反应完全不同。他没有理会她的嘲讽,脸上甚至露出一丝带着疲惫的、近乎温和的笑意。
“今天厅里没什么急事,回来看看。”他一边换鞋,一边用平常的语气说道,仿佛这只是无数个普通工作日中的一天,“还没吃饭吧?我也没吃。让阿姨简单做点,一起吃?”
这个提议如此自然,却又如此反常,让梁璐愣住了。她放下酒杯,仔细打量着祁同伟。眼前的男人,似乎和几个月前那个阴鸷、易怒、与她形同陌路的丈夫有些不同。他的眼神深处,少了一些戾气,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沉静,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恳切?这让她准备好的更多尖刻话语,一时竟堵在了喉咙里。
她沉默了几秒,最终只是淡淡地回了句:“随便。”
家里的保姆阿姨很快准备好了几样清淡的小菜。餐厅里,巨大的餐桌第一次没有显得那么空旷。祁同伟和梁璐分坐两端,气氛依旧有些尴尬和凝滞,但至少,他们没有像过去那样,连坐在一张桌子上都成为一种折磨。
祁同伟没有急于切入正题,而是像寻常人家吃饭一样,聊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询问她父亲最近的身体状况,评论了一下菜的口味,甚至提到了最近天气反复,让她注意增减衣物。这些琐碎的、带着家常气息的对话,是过去十几年在这个家里几乎绝迹的。梁璐起初只是敷衍地应着,但渐渐地,她紧绷的神经也略微放松了一些。她能感觉到,祁同伟今天不是来吵架的,也不是来例行公事地扮演“丈夫”角色的,他似乎……真的想沟通。
饭吃到一半,祁同伟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神态变得正式了一些。他看向梁璐,目光坦诚:“梁璐,我们谈谈吧。”
梁璐的心微微一紧,也放下了筷子,做好了防御的姿态:“谈什么?还是那些老生常谈?”
“不,不谈过去。”祁同伟摇了摇头,语气平稳而有力,“我们谈谈现在,谈谈将来。尤其是……汉东现在的局面。”
他直接点明了主题,将话题从令人不快的私人领域,拉到了更能体现双方共同利益的公共领域。这成功地引起了梁璐的注意。作为前政法委书记的女儿,她虽然赋闲在家,但对汉东政坛的风吹草动,有着天生的敏感。
“汉东的局面?”梁璐挑了挑眉,“沙瑞金来了,侯亮平也来了,不是挺热闹的嘛。跟你祁大厅长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祁同伟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营造出一种机密谈话的氛围,“沙书记锐意改革,侯亮平锋芒毕露,赵家……赵瑞龙那边,已经是焦头烂额。现在的汉东,就像一口快要烧开的油锅,谁也不知道下一颗溅出来的油花会烫到谁。”
他巧妙地将沙瑞金和侯亮平树立为某种“外部压力”,而将赵家描绘成不稳定的“风险源”,这很容易引发梁璐的共鸣。毕竟,梁家与赵家虽同属一个派系,但并非没有龃龉,尤其是在赵立春离开汉东后,利益上的微妙竞争一直存在。
梁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立刻接话,但显然在认真听。
祁同伟继续道:“我以前……可能走错了一些路,过于依赖某些看似捷径的关系。”他在这里做了轻微的自我批评,但点到即止,没有深入,避免引发梁璐关于过往恩怨的反弹,“现在想想,那些都是空中楼阁,靠不住。真正靠得住的,还是自身的根基,是……家庭。”
“家庭”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让梁璐感到一丝荒谬,但更多的是惊疑。她看着他,试图分辨这话里有几分真心。
“梁璐,”祁同伟的目光直视着她,语气变得无比诚恳,“我们之间,有很多不愉快,我知道。但现在,我们面临着共同的局面。我坐在公安厅长这个位置上,看似风光,实则也是风口浪尖。很多人盯着我,盼着我出错。同样,很多人也会因为我的位置,而联想到你,联想到梁老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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