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省公安厅大楼大部分窗口的灯火已经熄灭,只有顶层厅长办公室的灯光,依旧固执地亮着,像一枚钉在夜幕上的星子。祁同伟没有回家,他需要这绝对的安静来思考,来布局。桌面上摊开着几份不同渠道送来的简报,有关于大风厂工人近期情绪的维稳风险评估,有对几个重点娱乐场所“例行检查”后的情况汇总,还有一份程度通过秘密渠道送来的、关于赵瑞龙境外资金异常流动的初步线索。这些信息碎片,在他脑海中拼凑着一幅越来越清晰的、山雨欲来的图景。
就在他凝神静思时,那部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号码的私人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闪烁着“未知号码”的字样。祁同伟的瞳孔微微一缩,这个时间点,这个显示方式……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但没有立刻说话。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默,然后传来一个刻意压低、却依旧难掩戾气的声音,正是赵瑞龙:
“祁大厅长,这么晚了,还在为人民服务呢?真是辛苦啊。”
语气中的嘲讽和压抑的怒火,几乎要透过电波溢出来。祁同伟能想象出赵瑞龙此刻阴沉的脸色。
“龙哥,”祁同伟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急事?”
“急事?呵呵……”赵瑞龙发出一声冷笑,“祁同伟,你跟我装什么糊涂?蔡成功那个王八蛋,是不是去找侯亮平了?!”
这个问题如同一声炸雷,尽管祁同伟早有预料,但心脏还是猛地一缩。赵瑞龙的消息渠道,果然灵通得可怕。他迅速稳住心神,用略带惊讶和凝重的语气回应:“蔡成功?他露面了?还去找了侯亮平?龙哥,你这消息确切吗?我们公安厅这边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他首先将自己撇清,扮演一个“不知情”的角色。
“少他妈跟我来这套!”赵瑞龙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耐烦和威胁,“祁同伟,我告诉你,别以为你现在抱上沙瑞金的大腿,就可以过河拆桥!蔡成功知道多少事,你心里清楚!他要是乱咬起来,第一个倒霉的是我,第二个就是你!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完了,你也别想好过!”
赤裸裸的威胁,带着鱼死网破的疯狂。这正是祁同伟最担心的情况——赵瑞龙在压力下失去理智,开始无差别拖人下水。
“龙哥,你冷静点。”祁同伟的语气依旧沉稳,但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劝诫和担忧,“蔡成功是不是真的找了侯亮平,还没证实。就算他真去了,侯亮平初来乍到,能信他几分?又能查出什么?你现在自乱阵脚,反而容易授人以柄。”
他试图安抚赵瑞龙的情绪,同时也是在为自己争取时间和空间。
“冷静?我他妈冷静不了!”赵瑞龙低吼道,“侯亮平就是个疯子!他要是抓着蔡成功不放,顺藤摸瓜,迟早摸到山水集团,摸到你我的头上!祁同伟,我警告你,赶紧想办法把蔡成功给我找出来,让他闭嘴!永远闭嘴!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灭口”的指令,被赵瑞龙直接吼了出来。祁同伟的指尖瞬间冰凉,他知道赵瑞龙干得出来,而且以前很可能就干过。但他绝不能卷入这种事情,那将是万劫不复。
“龙哥,你糊涂!”祁同伟的声音也严厉起来,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急切,“现在是什么时候?沙瑞金盯着,侯亮平盯着,多少双眼睛看着!这个时候对蔡成功下手,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我们心里有鬼吗?那才是真正的自寻死路!”
他换了一种策略,开始分析利害:“当务之急,不是让蔡成功闭嘴,而是让他说的话没人信,或者让他说的东西,变得无关紧要。我们需要的是时间和策略,不是蛮干!”
电话那头的赵瑞龙喘着粗气,似乎被祁同伟的话稍微拉回了一点理智,但语气依然凶狠:“策略?什么狗屁策略!你说怎么办?”
祁同伟大脑飞速运转,他知道必须给出一个能让赵瑞龙暂时稳住的说法:“第一,立刻清理所有可能与蔡成功指控相关的痕迹,账目、协议、往来记录,该处理的处理干净。第二,想办法摸清侯亮平到底从蔡成功那里拿到了什么,做到知己知彼。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加快我们之前说的‘那个计划’的进度。”他隐晦地重提资产转移的建议。
赵瑞龙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最终,他恶狠狠地丢下一句:“祁同伟,你最好别跟我耍花样!要是让我发现你背着我搞小动作,我保证,你会比蔡成功死得更难看!”
说完,不等祁同伟回应,便猛地挂断了电话。听筒里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祁同伟缓缓放下手机,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通话,凶险程度不亚于一场刀光剑影的搏杀。赵瑞龙已经处于失控的边缘,像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不能再等了。他立刻拿起另一部加密手机,拨通了程度的号码。电话几乎是秒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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