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4月的东欧,仿佛被上帝遗弃的伤口。
冬季的冰雪彻底消融,暴露出的不是生机,而是被无数靴印、车辙、弹坑和废墟蹂躏得面目全非的大地。
泥泞依旧,空气中混杂着腐烂物、硝烟和一种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随着《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条约》那苛刻的墨迹干涸,德意志帝国庞大的战争机器并未完全停止在东方的运转,而是换上了一副新的、更为复杂的面孔——既是贪婪的占领者,又是脆弱秩序的维持者,同时还得小心避免被脚下这片正在燃烧的土地彻底吞噬。
条约的签订非但没有带来和平,反而像向一个巨大的火药库投下了火把。
列宁和托洛茨基用巨大领土换来的喘息之机,立刻被投入到一场更为残酷、范围更广的内战之中。
彼得格勒,斯莫尔尼宫。,这里成了“红色堡垒”的心脏。
托洛茨基,这位刚刚在布列斯特承受了屈辱的革命家,仿佛变了一个人,展现出其作为军事组织者的惊人能量和铁血手腕。
他废除了旧的军官等级制度,却大量启用有专业素养的“军事专家”(旧军官,其家人常被扣为人质以确保忠诚),同时向工人和贫农发出热烈号召,以惊人的速度组建着崭新的“工农红军”。
政治委员制度被强制推行到每一支连队,确保党对军队的绝对控制和对士兵思想的灌输。
“红色恐怖”也开始初露狰狞,肃反委员会(契卡)的阴影笼罩着城市,任何被视为“反革命”或“怠工”的行为都可能遭到无情的处决。
红军的口号简单而极具煽动性:“保卫苏维埃!土地归农民!工厂归工人!和平归于疲惫的世界!”
南方,顿河流域。
这里成为了“白色浪潮”的汇集地。对布尔什维克签订“卖国条约”和推行“红色恐怖”的恐惧与憎恨,将形形色色的反对力量驱赶至此。前沙皇将军们——如邓尼金、科尔尼洛夫、阿列克切耶夫——试图整合这些力量,组建“志愿军”。
他们打着“为了统一和不可分割的俄罗斯”的旗号,得到了协约国(英法)秘密的资金和武器援助,以及很多对革命充满恐惧的哥萨克、地主、资产阶级和旧官僚的支持。
然而,白军内部派系林立(保皇党、立宪民主党、社会革命党右翼等),目标各异,缺乏统一的政治纲领,其社会基础(依赖地主和旧军官)也使得他们难以赢得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的支持。
广袤的乡村与边境地区。 无政府状态如同瘟疫般蔓延。
数量众多的“绿军”(主要是为保护自己村庄而战的农民武装,时而反对红军征粮,时而反抗白军拉夫)和各种民族主义武装(如乌克兰民族主义者、高加索山民)占据着广阔的中间地带,他们没有明确的意识形态,只为生存和地方利益而战,使得局势更加混乱不堪。
俄罗斯黑军并非正式国家军队,而是由无政府主义者涅斯托尔·马赫诺领导的乌克兰农民革命军。
因其旗帜为黑色,故得此名,黑军以游击战术着称,同时对抗白军(保皇派)和红军(布尔什维克),主张建立自由苏维埃和无国家社会。
其虽一度控制乌克兰部分地区实行自治,成为动荡时代中一段独特的激进实践。
整个俄罗斯,从彼得格勒到符拉迪沃斯托克,陷入了一场惨烈、混乱、界限模糊的内战漩涡。
战线瞬息万变,暴行成为常态。村庄被焚毁,铁路被破坏,粮食生产彻底瘫痪。一场巨大的人道主义灾难正在酝酿。
而根据《布列斯特条约》,德军控制下的西乌克兰、波罗的海地区、白俄罗斯大部,则形成了一片奇异的“相对平静区”,但这片平静之下,同样是暗流汹涌。
对于驻扎在东线广阔占领区的德军而言,任务发生了根本性转变。
从与俄国正规军作战,变成了维持秩序、榨取资源、并防止“红色瘟疫”渗透,然而,百万大军的补给是一个噩梦。
本土的粮食供应早已捉襟见肘,漫长的补给线在混乱的东欧环境下脆弱不堪。
帝国战争机器贪婪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了刚刚“平定”的占领区土地。
白俄罗斯,明斯克以东约120公里,一个名为“卡利诺夫卡”的小村庄。1916年4月12日。
村庄贫困而破败,木头房屋低矮歪斜,泥泞的道路上散落着垃圾和废弃物。
村民们面黄肌瘦,眼神麻木而充满戒备,男人大多不见了踪影(不是死于战争,就是被拉去当兵,或者逃进了森林),只剩下老人、妇女和儿童。
一连德军步兵在一个面色冷硬的中尉连长指挥下,开进了村子。
中尉拿着师部下发的、要求“就地筹措粮秣”的模糊命令(这是很多一线部队在补给不畅时的普遍做法,但尺度往往失控),直接将村长——一位胡子花白、眼神浑浊的老农——从家里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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