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姐最严重。她负责管现金,每天下班前都要对账。可最近的账目上,总有几笔钱对不上,差的数字不多不少,全是“0”。比如应收三千,账上只有三百;该付五百,记录里却是五十。
“这不可能!”她把账本拍在桌上,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明明核过三遍!”
我们凑过去看,数字确实不对,像是被人改了,改动的地方还留着淡淡的铅笔印,把末尾的数字改成了“0”。
“是那个东西……”小林的声音发颤,“是它在搞鬼……”
老周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套间的门,眼神里全是恐惧。
我突然想起王经理那天的反应,她肯定知道什么。
晚上加班,我故意留到最后,想等王经理走了问问她。可她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收拾东西时说:“小苏,你先走吧,我再待会儿。”
“王经理,”我鼓起勇气,“这办公室……是不是以前出过事?”
她的动作顿了顿,背对着我,声音很轻:“你问这个干什么?”
“最近总出怪事,”我咬了咬牙,“计算器响,数字变成0……是不是跟以前的事有关?”
王经理沉默了很久,才转过身,眼圈红了:“这屋子……以前死过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
“是个会计,”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跟我一样,负责管账。三年前,她在这屋里加班,突发心脏病,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跟0有什么关系?”
“她死的那天,”王经理的眼泪掉了下来,“正在核一笔账,差了个零,对不上。她平时最仔细,从来没错过,那天急得不行,一直在算……最后计算器上,全是0……”
我愣住了。
原来那串“零零零”,不是捣乱,是那个会计的执念,她到死都在算那笔差了零的账。
“她的计算器……”
“就是我现在用的这个,”王经理抹了把眼泪,“当时清理遗物,她家人说留着晦气,我看着可怜,就留下了……”
难怪计算器会自己响,难怪数字总被改成0。那个会计的魂魄,一直困在这个没有窗户的屋子里,守着她没算完的账。
“那她为什么缠着我们?”
“我不知道,”王经理摇摇头,“可能……她太孤单了吧。这屋子没窗户,黑沉沉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套间里突然传来“滴滴”一声。
是计算器的声音。
这次不是“0”,而是一个清晰的数字——“5”。
接着又是一声,“0”。
“50?”我愣住了。
王经理的脸色却突然变了,她冲进套间,抓起计算器,手指飞快地按着。屏幕上跳出一串数字,她算了一遍又一遍,眼泪掉在键盘上。
“对了……原来是差了个零……”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解脱,“我终于算对了……”
计算器的屏幕暗了下去,再也没亮过。
第二天,王经理请了假,说是要去那个会计的墓前看看。
办公室里出奇地安静。小林的笔没再动,老周脖子上的淤青开始消退,张姐的账目也对得上了。套间的门开着,阳光(虽然是顶灯的光)照进去,显得没那么阴森了。
“她走了?”小林小声问。
老周点了根烟,深吸一口:“应该是吧。了了心愿,就该走了。”
张姐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人,死在这没窗户的地方,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我走到套间门口,往里看。计算器还摆在桌角,屏幕黑着。墙角的通风口“呼”地吹进来一阵风,带着楼下商场的面包香,比平时的霉味好闻多了。
“你说,”我突然开口,“她是不是早就想走了?只是没人帮她算对那笔账。”
老周笑了笑:“谁知道呢。或许吧。”
那天下午,王经理回来了,手里捧着束白菊。她把花放在套间的窗台上——虽然没有窗户,她还是找了个最靠近外面的位置。
“她家人说,她生前最喜欢白菊。”王经理的脸上有了点笑意,“我跟她说,账算对了,让她放心走。”
从那以后,办公室里再也没出过怪事。
只是偶尔,在加班的深夜,我会听见套间里传来很轻的“滴滴”声,像计算器在算账。但那声音很温柔,不像以前那么尖锐,算完之后,还会有一阵风吹过通风口,带着淡淡的花香。
我知道,是她在跟我们道别。
后来公司搬了新址,在有落地窗的写字楼里,阳光能洒满整个办公室。临走那天,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没有窗户的套间,计算器还摆在桌角,屏幕上好像映着个模糊的影子,在对我笑。
关上门的瞬间,我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很轻的“滴滴”声。
像是在说,再见。
新办公室的计算器从不会自己响,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偶尔核对数字时,我会下意识地多检查一遍末尾的零,好像那个没见过面的会计,还在旁边提醒我:仔细点,别弄错了。
老周说,这叫缘分。哪怕是阴阳两隔,能帮她了却心愿,也是好事。
我觉得他说得对。
有些执念,不是因为恶意,只是因为孤单。就像那个被困在没有窗户的屋子里的会计,她要的从来不是捣乱,只是有人能听她算完那笔差了零的账。
而我们,恰好成了那个听她说话的人。
喜欢半夜起床别开灯请大家收藏:(m.suyingwang.net)半夜起床别开灯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