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的黑雨停了,天空澄澈得像一块刚被擦拭过的蓝宝石,仿佛七日的阴霾从未存在。
然而,雨水蒸发前渗入大地的,并非水分,而是记忆。
一种比岩石更顽固、比怨念更持久的记忆。
西海总督府,那位曾为抹除政敌而伪造户籍,将一个百年望族从历史中连根拔起的官员,正对着盥洗室里那面巨大的威尼斯水晶镜,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自己的领结。
雨停了,他紧绷了七天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甚至有心情哼起家乡的小调。
他对着镜中的自己满意一笑,可镜中的倒影却没有笑。
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上,嘴唇正无声地开合,吐出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音节。
官员愣住了,凑近了看,凭借唇语,他读懂了那个名字——“魏…长…庚…”
一道惊雷在他脑中炸响!
那是百年前被他曾祖父构陷、最终满门抄斩的那个家族的族长之名!
一个本该被彻底遗忘的名字!
“鬼!鬼东西!”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发出一声尖叫,抓起手边的古龙水瓶,狠狠砸向镜面!
“哗啦——”
水晶镜应声碎裂,无数碎片溅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官员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可下一秒,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那些散落一地的、形状各异的镜子碎片,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自行翻转、挪移、拼接,最终在地面上,组成了一封完整的、字字泣血的遗书!
落款,正是“魏长庚”!
“不……不!来人!来人啊!”
他连滚带爬地冲出盥洗室,疯了般地拧开客厅里的水龙头,想用冷水让自己清醒。
然而,从镀金龙头里涌出的,不再是清澈的饮用水,而是一股股混杂着暗红血丝的浑浊液体!
那些血水落地后,并未流向下水道,反而像拥有生命的藤蔓,顺着冰冷的管道蜿蜒爬上墙壁,最终在华丽的天花板上,扭曲地汇聚成一行令人肝胆俱裂的大字:
“你喝的每一滴水,都经过我们的喉咙。”
远在“狮王之傲”号上的迈克·J·布莱恩特,正看着一份关于西海贵族圈集体爆发失心疯的情报。
他早已预判到,当罪行被最直观的方式揭露后,心理的崩溃将如同瘟疫般蔓延。
为此,他提前数月,便通过收买与安插,让自己麾下的旧部混入了各大贵族的仆役阶层。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在日常的饮水系统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微量注入由“铭果”提炼的活性液。
迈克放下情报,端起一杯清水,眼神幽冷。
雨可以停,债必须偿。记忆的渗透,才刚刚开始。
恐惧的连锁反应,同样在海军内部上演。
某位因对“自名运动”镇压得力而步步高升的海军将领,为躲避这无孔不入的“名字反噬”,携全家老小搬进了一座位于深山之中的秘密堡垒。
堡垒墙体内部加装了厚达半米的铅钢隔音板,并严令禁止任何人携带纸笔进入,企图以物理隔绝的方式,将那诡异的力量拒之门外。
然而,在他迁入的第七个夜晚,他最疼爱的幼子突然发起高烧,在床上辗转反侧,呓语不断。
贴身护士俯下身,想听清孩子在说什么,可下一秒,她吓得差点瘫倒在地。
那年仅五岁的孩子,正用三种截然不同的沙哑口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我叫吴阿福……我不是叛国者……”
这名字,正是数月前,在这位将领曾经的私宅墙壁上,由血迹渗透出来那个亡魂的名字!
将领闻讯赶来,看到这一幕,双目赤红。
他认为是那些该死的儿童读物带来了诅咒,暴怒之下,将孩子的房间里所有带字的东西,包括故事书、识字卡片,全都扔进了壁炉!
熊熊火焰升腾而起,映照着他扭曲的面容。
可火光之中,一本书页的虚影竟未被烧毁,反而缓缓浮现。
那上面,赫然是他少年时代,在海军军校被迫签署的一份“忠诚宣誓书”。
而在他签名的那一栏,一行原本被刻意抹去的段落,正被火焰一笔一划地重新补全:
“……我愿以父之名,掩盖其犯下的三十七桩冤案,永不追究。”
最严密的堡垒,关不住一个人的过去。
迈克甚至无需亲自到场。
他只是在数月前的一次军需补给调动中,利用飘飘果实的能力,将一滴混有共鸣孢子的特制墨水,悄无声息地渗入了那批运往海军总部的官方文书用纸中。
他早就明白一个道理:最坚固的牢笼,永远关不住一个人出生时就拥有的名字。
审判的刀锋,也对准了执行者。
海军G-5支部,一支臭名昭着的清剿小队奉命摧毁沿海最后一批自发形成的“自名祭坛”。
带队的士官名叫铁男,因其在焚书和镇压行动中手段酷烈,晋升得比任何人都快。
“给我砍了它!”铁男狞笑着,高高举起自己的佩刀,对准了那座由无数鹅卵石堆砌、上面刻满了名字的石碑,奋力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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