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义德商行“限量高价”的新策略甫一推出,其效果立竿见影。
那些原本就供不应求的新奇玩意儿,身价倍增的同时,更添了一层神秘与紧俏的光环,引得保定府的权贵圈子愈发趋之若鹜。
这股风潮,自然也毫无意外地席卷进了中山府那深深庭院之内。
暖阁里,炭火融融,却驱不散一股小小的阴云。
张弘范的幼孙女,年仅七八岁的张秀儿,此刻正红着眼圈,小嘴委屈地撅着,小手紧紧攥着祖母郑氏的衣袖,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祖母…秀儿要那个琉璃盏…像星星一样的…”小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细弱蚊蝇,却透着十足的委屈和渴望。
她昨日听贴身丫鬟兴奋地描述过赛义德商行新到的一批南洋琉璃器皿,其中一盏据说玲珑剔透,在阳光下能折射出七彩光芒,如同将星辰摘下盛于其中,让她心驰神往。
一大早就缠着府里的采买管事,定要买回来。
然而,管事此刻却是一脸尴尬地站在下首,躬身回禀:“回老夫人、少夫人,小姐要的那盏七彩琉璃盏…今日赛义德商行并未摆售。小人去时,那商行的色目掌柜阿卜杜勒说,此类新奇珍玩,每日只售定额,今日的份额已售罄,只能…只能明日请早了。”
“售罄了?!”郑氏眉头微蹙,看着小孙女那副委屈可怜的小模样,心中也是怜惜。她虽在守孝,心境沉郁,但对这最小的孙女却是格外疼爱。
“岂有此理!”一个略带稚气却刻意拔高的声音猛地响起。
只见陪坐在祖母下首的张景武“噌”地站了起来。
他今日倒是难得的老实,没有出去鬼混,乖乖待在祖母身边承欢膝下。
此刻见最疼爱的小妹受了委屈,哪还坐得住?平日里虽是个混世魔王,但对这个粉雕玉琢、年纪最小的妹妹却是真心疼爱。
他剑眉倒竖,一脸戾气:“一个狗屁色目商人,也敢在保定府拿乔?限量?停售?俺看他是活腻歪了!小妹别哭,大哥这就带人去砸了他的破铺子!把他那些破烂玩意儿全抢回来,任你挑!”说罢,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一副立刻就要去“行侠仗义”的架势。
“孽障!你给俺站住!”
一声雷霆般的怒喝在暖阁门口炸响!
刚处理完军务回府的张珪,一脚踏进门,正巧撞见长子这无法无天、喊打喊杀的混账模样。
一股邪火“噌”地直冲张珪天灵盖!他本就因大都爵位之事心绪不宁,又见这孽子在母亲面前也如此嚣张跋扈,竟敢公然叫嚣要去打砸抢掠?这哪里还有半分张家嫡长孙的样子!简直比那市井泼皮还不如!
张景武被父亲这声怒喝吓得浑身一哆嗦,刚刚还气焰嚣张的架势瞬间萎靡,如同被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地僵在原地,连头都不敢抬。
“反了你了!张口闭口砸铺子?抢东西?谁教你的规矩?!张家几时出了你这等无法无天的匪类!”张珪脸色铁青,指着张景武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他厉声对门外喝道:“来人!取家法藤鞭来!今日俺定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子!”
暖阁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仆婢们噤若寒蝉,张秀儿也被吓得忘了哭,小脸煞白。
眼看一场家法伺候在所难免。
“珪儿。”一个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
坐在上首的郑氏缓缓抬起眼皮,目光淡淡地扫了暴怒的儿子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责备,却带着一种沉淀多年的、属于张家老祖宗的威压。
只这一眼,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张珪满腔的怒火压了下去。
他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终究还是不敢忤逆母亲,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对着郑氏深深一躬:“母亲息怒,儿子…失态了。”
张圭的心中是憋闷无比,这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一物降一物。
他在外是统御千军、令行禁止的将军,在家却拿这被母亲护得严严实实的逆子毫无办法。
这时,一直垂手侍立在郑氏身后的老管家,轻咳一声,适时地开口了,声音沉稳老练:“将军息怒,老夫人息怒。老奴倒是有个主意,或许可解小姐之忧,也免了公子一时冲动。”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这位服侍了张家三代的老管家身上。
老管家不疾不徐地道:“老奴听闻,这赛义德商行初到保定府时,是极懂规矩的。他们曾备了厚礼,郑重其事地递了拜帖到府上,欲求拜见老夫人或将军,以表敬意。只是当时府上正值守孝之期,不便见客,门房管事才依礼将拜帖退了回去。”
他顿了顿,看向脸色稍霁的张珪,继续道:“既然对方曾主动示好,如今小姐不过是想买他一件货物,想必并非难事。将军只需遣一管事,持府中名帖,去那商队下榻的客栈寻那色目掌柜言明所求。对方既知是中山府所需,又感念将军府之威仪,想来定会立刻奉上,不敢有丝毫推诿耽搁。如此,既全了礼数,也遂了小姐心愿,岂不两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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