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倌依着赵昺的吩咐,揣着那三两碎银中仅剩的不到二两,怀着一丝忐忑和更多的决然,再次踏入了占城港口香料批发市场那片汉商云集的区域。
出乎他意料的是,过程竟比想象中顺利得多。
当他找到那几家最大的汉人香料商行,主要是岭南和闽地背景的,磕磕绊绊地说明来意。
表示想在港口汉商聚集处设个小摊,专门代售他们的几种常用香料,每日承诺定量,愿以略低于他们给二道贩子的价格现银拿货。
对方的反应,竟真如赵昺所料!
那些精明的掌柜或管事,起初见他衣着寒酸、口音浓重,还带着几分疍民的痕迹,颇有些轻视。
但当他们听明白这代售的模式后,眼神立刻就不一样了。
正如赵昺所剖析的,对于这些掌控大宗贸易、日进斗金的大商行而言,零碎小单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交给二道贩子又免不了被压价一层。
如今有人主动上门,承诺每日稳定消化一定量,价格虽比大宗批发低,却比给二道贩子的价还略高一点,省了被压价环节,最重要的是——现银!不赊欠!风险全由对方承担!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无本万利的稳定小财源!
几家商行管事略作商议,便爽快地应允了陈老倌的要求。
不仅按赵昺指定的几种香料,如胡椒、丁香、豆蔻等给出了一个让他心中暗喜的代售价,甚至还主动提出头三日可以少量试货,若销路好,再稳定供货。
态度也从最初的冷淡,变得和煦了不少。
陈老倌心中大石落地,他不敢耽搁,立刻拿着商行开具的简单凭条和几小包样品,马不停蹄地赶回港口那片汉人聚集的汉商汇。
有了赵昺的明确指示,他目标清晰。
他没有去租那些临街的正经铺面,而是在汉商汇相对热闹的一角,紧邻着两家生意不错的汉人小食肆和一个卖针头线脑杂货的摊子旁边,找到一小块空地。
空地的主人是个本地老汉,靠着出租这点地方收点微薄租金。
陈老倌凭借多年与人打交道的经验,加上一点诚意,私下允诺多付了几天租金的态度,很快谈妥。
最后,租金比预想的还要便宜些。
他立刻动手,用几根粗竹竿和一大块厚实的防雨油毡布,搭起了一个极其简陋、仅能容纳一人站立的摊位。
又不知从哪里搬来几块平整的大石头,权当摆放货物的柜台和顾客等候的凳子。虽然寒酸,但位置绝佳!人来人往,紧挨着食肆和杂货摊,天然的客流。
忙完这一切,日头已偏西。
陈老倌累得腰酸背痛,看着眼前这亲手搭起来的、寄托着两人生存希望的小小据点,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带着热气的干劲。
他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快步返回安寓栈。
推开房门,赵昺正伏在桌上,用客栈提供的劣质笔墨,在一张粗糙的草纸上写着什么,似乎在规划货品摆放或记账格式。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额角的伤疤在昏黄的油灯下显得柔和了些。
“昀哥儿,成了!”陈老倌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激动,言简意赅地将今日经过汇报了一遍:商行顺利应允代售,价格满意;摊位已搭好,位置就在食肆杂货之间,租金便宜。
赵昺认真听完,脸上露出一丝赞许:“三爷,辛苦了!办得甚好。”
他放下笔,走到窗边,目光仿佛能穿透夜色,看到港口那新搭的简陋摊位。
随后,他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冷水,浇灭了陈老倌刚燃起的那点兴奋:
“不过,三爷,高兴莫要太早。咱们这生意,眼下看着顺遂,麻烦…恐怕还在后头。”
陈老倌一愣:“麻烦?昀哥儿是说…元兵?”
赵昺摇摇头,眼神锐利:“元兵之患,暂且悬于海外。眼前之患,在地头蛇。”
他转过身,看着陈老倌,语气凝重,“咱们抢了谁的饭碗?”
陈老倌皱眉思索:“抢了…那些二道贩子?”
“正是!”赵昺点头,“咱们货源比他们正,价格比他们低,位置比他们好,还省了他们中间盘剥。那些靠此道牟利的本地二道贩子,岂能善罢甘休?一两日或许还看不出,时日稍长,咱们的生意做起来,抢了他们的客源,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岂会坐以待毙?”
陈老倌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想起今日在香料市场外围,确实看到一些本地人模样的商贩聚集,眼神不善地看着那些进出的汉商,想必其中就有不少是做这二道贩子生意的。
他年轻时在军中,深知地方势力盘根错节,排外欺生是常事。
“他们…会如何?”陈老倌沉声问,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
“无非几招。”赵昺冷静分析,仿佛在推演沙盘:“其一,造谣生事,污蔑咱们的货不正、短斤少两,坏咱们名声;其二,联合压价,短时内不惜亏本,也要挤垮咱们这点微薄本钱;其三,可能更阴损,找些地痞流氓,滋扰生事,砸摊毁货,甚至威胁人身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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