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赵王,已陷入父爱情绪里,神情恍惚,此时的陆妃,却依然保持着现实的清醒。
她望向了那些砌成小山的贵重礼品,这些是很昂贵,可她的女婿不能只有这些。
他要有现实的权柄,还要有党派斗争的手腕和经验,这将关系到后续与东宫党斗争的成败。
司马熹这个女婿,她已认定,怎能容忍庄周有了那么一丝缝隙的可能?
陆妃出声问道:“送此厚礼是为何求,是想求娶公主吗?”
这一问看似平常,实则是她与司马熹默契的攻守同盟,她既要点醒沉浸父爱中的赵王,更要由此试探庄周的真实意图。
庄周躬身长揖:"此来唯求大王释放公主,余事不敢僭越。"
赵王抚须沉吟,目光复杂地扫过陆妃,他何尝不知陆妃与司马熹的暗中往来?
作为君王,他自然乐见司马熹这样的外臣能臣,为赵国争取利益;可作为父亲,他又隐隐抵触女儿介入党派之争。
赵王沉吟片刻,眼底掠过一丝精明:“寡人可准你所请,放她出冷宫......”
他话语微顿,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但这不代表认可你们的关系。寡人会严令限制她不得离开中牟,你绝无可能带她远走。”
他话锋一转,语带试探:“若你不能接受……,现在尽可带着你的厚礼离去。”
庄周毫不犹豫地深深叩首:“大王若能还公主自由,便是天大的恩德。小民心愿已足,莫有不从。”
赵王不禁有些动容:“这些厚礼足够你购置田宅、娶妻纳妾……,你当真甘心只为换她一个自由?”
“这世间,”庄周目如秋水,“难道还有比自由更珍贵的吗?”
陆妃见状,立即加重语气补充:“可你换的终究只是蝶儿的自由。大王有言在先,不许你们再续前缘。”
她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你所付出的一切,只是换得蝶儿个人的自由,与你无关。
庄周迎上她的目光,郑重坚定,“能为自己心中所爱,尽自己心力,我已心满意足。”
赵王与陆妃互视一眼,再度陷入沉默:这孩子,怕是又犯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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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梧宫。
宫阶苔痕斑驳,落叶堆积如冢。
赵蝶独坐窗边,望天际孤雁划过的淡痕,怔怔出神。
宫女小雅碎步近前,声音里压着欢喜:“殿下,大喜!大王已下诏释您回府了,是那位叫庄周的先生,以千金为聘,换您自由!殿下稍等一会儿,陆妃娘娘就来接您了......”
赵蝶先是一怔,“嗤”地一下,笑出声来,笑得身子颤抖,笑得最后,泪珠滚滚而落......
千金换自由,这确实像他干的事!
他的这份痴傻,可能这世上,只有她一人能懂。
“庄周!”这个名字,这副面孔,在她脑海里,再度清晰的浮现......
安邑一别,倏忽半载。
那时,囚车辚辚远去,身后那名青衫少年嘶哑的呼喊,刺破尘烟:“蝶儿,我一定会来救你!”
如今,他真的来了!跨越千山万水,冲破重重宫闱,兑现了当日的诺言。
欣喜未褪,另一道身影忽地浮现脑海——司马赒,而今的司马熹。
那个甘愿与她一路同囚共苦的男子,那个为她在阶前叩首至额血殷然……
母妃屡次劝她接受这段姻缘,她也曾暗自思忖:若此番前来救她的是他,便许了此生,斩断庄周前缘.....
谁知命运竟是这般捉弄?来的却是庄周,披着满身风尘,仆仆而来。
他给了她自由,同时也勾起她对往日的回忆,那些醉上心头的浪漫,那些被刻意封存的情愫。
庄周与司马熹,一如清辉月华,一如灼灼烈火,照见她半生漂泊,也映出她前路茫茫。
世事恰似未终的残局,落子无常。宫门将启,心锁难解。
自由近在咫尺,未来却迷雾重重。
......
寒梧宫的朱门,缓缓开启,凉风裹着落叶飘入殿内,卷起满地萧瑟。
赵蝶闻声起身,目光越过门槛望向殿外......
陆妃身着锦裙走在最前面,常妃轻提裙摆伴其身侧,庄周紧跟二妃身后,青衫落拓,模样如昔......
目光与庄周相触,赵蝶眼底的那簇已消失很久的星火,骤始复燃......
他眼底的清灵纯净,正是她灵魂深处的无尽期盼。
一想到现实,她想放弃庄周,可一叩问心灵,却又是她最不忍舍弃的眷恋。
再次见到他,赵蝶狂喜未褪,便瞥见母妃绷着的脸、凝重的眼神,她垂下眼帘,强把翻涌的情绪收敛,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裾。
陆妃快步上前,一把握住女儿冰凉的手,目光却转向庄周,语气里带着感激,郑重说道:
“庄先生,此番搭救之恩,本宫与蝶儿都将铭记于心。”
随即,话锋陡转,像出鞘的利刃:
“然大王已有谕旨 —— 你们二人,今后仅止于故交,不可有半分逾矩。望先生谨记分寸,莫要让本宫与大王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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