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用水危机的解决,并未给江辰带来实质性的好处,王麻子似乎刻意忽略了他的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反而因为张嵩提到了他,眼神中的猜忌更深了几分。
但戍垒里微妙的气氛变化是实实在在的。至少,那些面黄肌瘦的老卒再看到他时,眼神里少了些以往的麻木和漠然,偶尔甚至会极轻微地点一下头。孙疤子等人虽然依旧虎视眈眈,但无故找茬的频率似乎也降低了一点——或许是王麻子的授意,或许是他们自己也隐约觉得这个沉默的小子有点邪门,暂时不敢往死里逼迫。
江辰乐得如此。他需要这相对“平静”的时间,来继续他隐秘的计划。埋藏的黑火药原料需要寻找更安全的存放点,配比和颗粒化工艺需要进一步优化,他还需要寻找机会,获取那至关重要的硫磺。
然而,边陲的“平静”永远是短暂的。黑山墩存在的意义,本就是抵御北方蛮族如同饿狼般永无止境的窥伺和侵掠。
深秋的最后一丝暖意彻底被凛冬的寒流吞噬。荒草彻底枯黄,地面冻得硬如铁石,呵气成霜。
这一天,轮到火长张嵩带领麾下的一火(约十人)士卒,执行例行的边境巡哨任务。所谓一火,除了张嵩和两个还算精悍的老兵,其余皆是像江辰这般的老弱病残——包括刚刚病愈、身体依旧虚弱的赵叔,以及另外几个面色菜色、装备破烂的兵卒。王麻子治军,向来如此,精壮亲信留守享福,苦活累活危险活,自然由这些“边缘人”承担。
江辰也在其中。这是无法逃避的役使。
一行人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相对安全的戍垒,踏入一望无际、寒风呼啸的荒原。枯草在风中发出呜呜的哀鸣,天地间一片肃杀。
张嵩脸色凝重,目光如同鹰隼般不断扫视着远方的地平线、枯草丛、以及任何可能藏匿敌人的地形起伏。他久经战阵,深知这个季节正是蛮族游骑活动频繁的时候,他们需要为越冬储备粮食,频繁南下哨探劫掠。
“都打起精神!眼睛放亮些!发现异常立刻示警!”张嵩低沉的声音在寒风中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队伍鸦雀无声,只有踩踏冻土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心头。他们手中的武器——锈蚀的腰刀、枪头松动的长矛、几张拉力软弱的弓——并不能带来多少安全感。
江辰跟在队伍中段,同样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的感官远比这些普通兵卒敏锐,寒风送来的任何一丝异常气味、远处地平线上任何一点不自然的移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他的右手始终看似无意地搭在腰后,那里藏着他那把锈刀,以及……一小包用油纸紧紧包裹、颗粒化的黑火药。这是他的最后底牌,虽然分量极少,不知效果如何。
巡哨路线是固定的,沿着一条早已干涸的古河道向前,途径几个可能设置烽燧的制高点。
起初一切平静,只有荒凉和寒冷。
然而,就在队伍行进到一处低矮的土丘地带,准备攀爬上去了望时——
咻!
一声尖锐凄厉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寒冷的空气!
“敌袭!趴下!”张嵩的怒吼声几乎与箭矢破空声同时响起!
噗嗤!
站在队伍最外侧的一个老卒根本来不及反应,一支粗劣却力道极强的狼牙箭已经精准地洞穿了他破烂的皮袄,从前胸透出!他愕然地低头看着胸口颤动的箭羽,张了张嘴,鲜血汩汩涌出,一声未吭便扑倒在地,四肢抽搐了几下,再不动弹。
死亡,来得如此突然和直接!
“结阵!快!靠拢!”张嵩目眦欲裂,嘶吼着拔出腰刀,猛地将身旁另一个吓傻了的兵卒拽到身边。
几乎在同一时间,土丘后方如同鬼魅般跃出七八个身影!
来人骑着矮壮粗犷的蒙古马(类似),身穿臃肿肮脏的皮袍,头发剃成怪异的花样,脸上涂抹着防冻的油脂和颜料,眼神凶悍如同野兽!正是北方的蛮族游骑!
他们发出如同狼嚎般的怪叫,马蹄践踏着冻土,掀起烟尘,手中的弯刀和骨朵在惨淡的日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速度极快,如同旋风般直扑过来!
“放箭!快放箭!”张嵩声嘶力竭地命令。
队伍里仅有的三个弓手颤抖着拉开弓弦,稀稀拉拉地射出几支软绵无力的箭矢。大部分箭矢甚至没能飞到蛮族骑兵面前就无力地坠地,偶有一两支碰巧射中,也被蛮人身上厚实的皮袍轻易弹开,反而激起了他们更凶残的杀意!
“完了…”一个年轻点的兵卒看着如同墙般压过来的骑兵,彻底崩溃,扔掉武器转身就想跑!
“别跑!回来!”张嵩急得大吼。
但已经晚了!
一名蛮族骑兵狂笑着催马赶上,手中弯刀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血光迸现!一颗满脸惊恐和绝望的头颅冲天而起!无头的尸体跑出两步才踉跄倒地!
屠杀!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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