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麻子的怒火如同倾盆暴雨,尽数浇在了倒霉的伙头军头上。
老伙夫长和他的几个亲信帮厨被五花大绑,吊在校场的旗杆下,皮鞭抽打声和凄厉的哀嚎求饶声持续了整整一夜,伴随着王麻子“私酿误事”、“惊扰军营”、“贪墨克扣”等等罪名的咆哮。
最终,奄奄一息的老伙夫长被革去了职司,扔进小黑屋等死,几个帮厨也被罚了半年饷银,降为普通步卒。伙头军一夜之间彻底洗牌,由王麻子的一个远房亲戚——一个同样好吃懒做、对厨艺一窍不通的家伙接管。
这场由江辰一手导演的“祸水东引”大戏,看似完美落幕,成功地将黑火药试验的真相掩盖了过去。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整个黑山墩后勤体系的短暂瘫痪和新的危机。
新上任的伙夫头目只顾着捞钱和巴结王麻子,对伙食管理一塌糊涂。加上之前一番折腾,伙房本就混乱,更重要的是——饮用水出了问题。
黑山墩的饮用水主要依赖堡外那条冰封的河流。平日里,取回的河水会在伙房的大缸里沉淀一段时间再使用。但老伙夫长有一套祖传的、或许是经验积累的土办法,会用少量明矾(偶尔能通过行脚商人买到)或者某些特定的植物粉末(如榆树皮)来辅助净水,虽然效果不稳定,但至少能勉强保证水质。
新伙夫头目根本不懂这些,也懒得去弄。直接取回的河水浑浊不堪,含有大量泥沙、微生物甚至一些不易察觉的有害物质。仅仅两天之后,问题爆发了。
先是几个年纪大、肠胃弱的老卒开始上吐下泻,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兵卒出现类似症状。腹痛、腹泻、呕吐……虽然不是致命的急症,但在缺医少药、本就吃不饱穿不暖的边陲戍垒,这足以迅速消耗掉人们本就不多的体力和意志。
整个戍垒弥漫起一股病恹恹的气氛,呻吟声不时从各个营房里传出。训练和巡逻几乎停顿,连王麻子亲自督促也无法让那些脸色蜡黄、双腿发软的兵卒拿起武器。
王麻子气得暴跳如雷,将新伙夫头目骂得狗血淋头,却也束手无策。他不懂如何净水,只知道鞭挞催促,但浑浊的河水并不会因为鞭子而变得清澈。
混乱和怨气在不断积累。再这样下去,不等蛮子来打,黑山墩自己就要垮了。
江辰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也喝了那水,肠胃同样不适,但他的体质经过磨砺和调养,抵抗力远比那些长期营养不良的兵卒要强。他敏锐地意识到,这看似又是一场灾难,却或许是一个……机会。
一个能稍微改善处境,甚至……引起某些人注意的机会。
他不需要做出多么惊人的净水装置,那样太显眼,太危险。他只需要提出一个简单、有效、看起来符合这个时代认知的解决方法。
知识再次提供了答案。
明矾(硫酸铝钾)是最常用的净水剂,但这里没有。不过,自然界中存在其他具有类似絮凝作用的物质。比如——某些植物富含胶质,可以吸附水中的杂质沉降。
他的目光投向了戍垒周围那些在寒风中摇曳的枯黄植被。很快,他锁定了一种常见的植物——仙人掌(Opuntia,但在这个类似宋明的架空时代,或许有别的本土名字,比如“霸王树”或“仙巴掌”)。这种植物某些品种的茎块富含粘液,具有良好的吸附沉淀作用。就算没有,类似特性的植物也应该存在。
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去做。他只需要,将这个方法,“无意中”透露给一个合适的人。
这个人,不能是王麻子,那等于与虎谋皮。也不能是孙疤子之流。
他的目标,是戍垒里除了王麻子之外,少数几个还保持着些许军人本色、相对中立、且有一定话语权的中层军官——比如,负责日常操练和巡逻的火长,张嵩。
张嵩此人约莫三十五六岁,面色黝黑,沉默寡言,是戍垒里少有的不依附王麻子、凭军功升上来的老兵。他对手下的兵卒虽也严厉,但相对公正,偶尔还会为手下争取些微利益,因此在普通兵卒中有些威望。他同样对目前戍垒的状况忧心忡忡。
这一天,看到张嵩皱着眉从一批呕吐完、脸色发青的兵卒身边走过时,江辰知道机会来了。
他故意在不远处清理着一堆呕吐污物(这是王麻子惩罚病卒干的活),动作缓慢而艰难,显得十分虚弱。当张嵩经过时,他像是体力不支,手中的木铲“不小心”掉在地上,发出轻响,吸引了张嵩的注意。
张嵩停下脚步,皱着眉头看了这个曾经在校场上让他略感惊异的少年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对江辰的印象还停留在那石破天惊的反击和后来的军棍之罚上。
“怎么了?”张嵩的声音低沉沙哑。
江辰抬起头,脸色苍白(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不舒服),眼神却带着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和处境的平静,他喘着气,低声道:“张…张火长…这水…不能再喝了…会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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