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几乎冻僵了骨髓,芦苇叶留下的划痕在寒风中如同刀割般刺痛。但江辰此刻完全顾不上这些。
他像一头被猎犬追逐的狐狸,凭借着最后一点力气和惊人的意志,绕了一个极大的圈子,避开所有可能被巡逻队注意的路径,终于在戍垒换岗前最混乱的时刻,悄无声息地溜回了那间破屋。
背靠着冰冷的木门滑坐下来,他剧烈地喘息着,心脏依旧狂跳不止,不是因为奔跑,而是因为那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极致恐惧和后怕。
门外,戍垒里的混乱并未平息。王麻子尖厉的呵斥声、兵卒们惊慌的跑动声、火把噼啪燃烧声……交织在一起,预示着大事不妙。
绝不能坐以待毙!
王麻子不是傻子,相反,他能在这黑山墩作威作福多年,必然有其狡猾和狠辣之处。等他冷静下来,仔细勘察河边现场,那绝非天灾的爆炸痕迹、那残留的刺鼻硝烟味、还有那隐约可辨的脚印……迟早会怀疑到人为,进而展开更严酷的搜查和拷问!
自己屋角藏匿的那些东西,根本经不起任何搜查!
必须主动出击!必须在王麻子的疑心固定在自己身上之前,将祸水引向别处!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计划,在极短的时间内于他脑中成型——嫁祸!制造一个合理的“意外”,让这次爆炸变得“顺理成章”,从而掩盖黑火药的存在!
嫁祸给谁?
目标必须满足几个条件:一,有制造“爆炸”的合理资源和场所;二,与王麻子关系不睦,甚至有利害冲突;三,相对容易下手,不易被识破。
几乎瞬间,一个目标跳入他的脑海——伙头军!
戍垒的伙食由一个脾气暴躁、同样贪墨克扣的老伙夫长和他的几个手下负责。他们掌管着伙房、炉火、油脂,甚至偶尔为了改善伙食或某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比如私酿酒水),会偷偷进行一些简单的“加工”。王麻子早就对伙头军那点油水眼红,双方明争暗斗不止一次。
最重要的是,伙房里就有现成的、能引发“意外”的东西——油!高温下的油脂,若操作不当,足以引发猛烈的燃烧甚至爆炸!虽然威力远不如黑火药,但足以解释那声巨响和浓烟!
风险极大!一旦失手,就是自投罗网!
但此刻,已别无选择!这是唯一能混淆视听、争取时间的机会!
行动必须快!必须在王麻子派人彻底封锁河边现场、并开始内部排查之前完成!
江辰猛地站起身,不顾身体的冰冷和僵硬,迅速行动起来。
他首先将藏匿在屋角的所有硝石、炭粉、硫磺以及研磨工具,用破布层层包裹,然后冒着极大的风险,趁外面混乱,溜到破屋后最偏僻的一个角落,徒手在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上疯狂挖掘!指甲崩裂,鲜血渗出,他也浑然不觉!直到挖出一个浅坑,将那些要命的东西深深埋入,仔细掩盖好所有痕迹,撒上枯叶和积雪。
然后,他需要一件工具——一个能制造“意外”的工具。他的目光落在墙角那堆原本用于烧炭的、半干不湿的柴火上。他迅速挑选出一根粗细合适、一端带有分叉的硬木棍。
最后,他需要一点“诱饵”。他摸了摸怀里,只剩下昨天赵叔偷偷塞给他的、小半块舍不得吃完的杂粮饼子。他咬咬牙,将饼子碾碎。
准备就绪!
他深吸一口气,如同潜行的猎豹,贴着营房的阴影,朝着灯火通明、人声嘈杂的伙房方向摸去。
戍垒的注意力果然大部分都被河边的爆炸吸引了过去,尤其是王麻子,正气急败坏地召集人手,似乎准备亲自去河边查看。伙房这边反而相对冷清,只有两个帮厨的小兵心不在焉地守着大门,抻着脖子往河边方向看热闹。
机会!
江辰绕到伙房后面。这里堆放着大量柴火和杂物,还有一个用于倾倒泔水的小门。浓烈的油烟和食物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一扇透出灯光的窗户,沾湿手指,悄无声息地捅破窗纸,向内窥视。
伙房里,老伙夫长正骂骂咧咧地指挥手下赶紧生火造饭,显然被突如其来的混乱打乱了节奏,心情极差。一口巨大的铁锅里,正烧着热油,似乎准备炸制什么东西,油温已然很高,冒着淡淡的青烟。旁边还放着几坛子可能是用来调味的浊酒。
Perfect!
江辰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他迅速退到柴火堆后,将碾碎的饼子屑仔细地撒在一条从油锅方向通往酒坛方向的路径上。然后,他拿起那根准备好的木棍,将分叉的一端悄悄探入窗户缝隙,屏住呼吸,瞄准——
目标不是油锅,而是油锅下方那燃烧正旺的炉膛!
他要用这根长棍,远远地、猛地拨动炉膛里燃烧的柴火!
只要有几块带明火的木柴被拨出,落在撒了饼子屑(充当诱饵,吸引注意力)的地上,就有可能引燃泼洒在地上的油渍或酒液(伙房地面永远油腻腻的),进而蔓延到附近的酒坛!密封酒坛遇热,完全可能膨胀爆炸!虽然威力有限,但足以制造混乱和燃烧,掩盖黑火药爆炸的某些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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