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的伤口在粗劣却有效的“化学治疗”下,终于脱离了溃烂的险境,开始缓慢地收口愈合。虽然依旧会随着动作带来阵阵抽痛,高烧也转为持续的低烧,但至少,那条迈向死亡深渊的脚步被硬生生拽了回来。
苦役仍在继续,日复一日,仿佛没有尽头。
冰窖的寒气似乎能冻彻灵魂,凿冰取水时,冰碴子溅到脸上,瞬间融化,留下刺骨的冷。劈砍柴火时,斧柄震得虎口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混着汗水浸入粗糙的木纹,每一次挥砍都是对意志和肉体的双重考验。
而清理茅坑,依旧是那份最令人作呕、最践踏尊严的活计。
这一日,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荒芜的远山,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脸上生疼。江辰拖着依旧虚弱的身体,再次来到戍垒角落那一片污秽冻结之地。
恶臭几乎凝成实质,扑面而来。几个负责同样活计的老卒,远远地躲在背风处,用破布捂着口鼻,磨蹭着不肯上前。孙疤子拎着皮鞭,骂骂咧咧地呵斥着,鞭梢在空中抽出爆响,却也只是远远站着,绝不肯靠近半步。
江辰沉默地拿起那柄锈迹斑斑、沾满污物的铁镐,走到最大的那个茅坑边缘。冻硬的粪尿混合物如同灰黑色的岩石,需要用尽力气才能刨开。他机械地挥动着铁镐,每一次落下,都震得后背伤处隐隐作痛,冰冷的寒风趁机钻进他单薄的破袄,带走本就稀薄的热量。
汗水、污物、冰冷的雪沫混合在一起,让他看上去比乞丐还要狼狈。
屈辱吗?
当然。
但那双低垂的眼眸里,却看不到丝毫的麻木或绝望,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专注。他在观察,在计算,在利用这无人愿意靠近的“宝地”,进行着他的“勘探”。
他的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茅坑后方那堵低矮的土墙。墙体因为长期受到污物渗透和风化,表面已经斑驳不堪,覆盖着一层黑黄相间的污渍和冰霜。
然而,就在墙根与地面相接的背阴处,一些不易察觉的细节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里的土壤颜色明显与周围不同,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淡白色或浅灰色,结构松散,带着一种潮湿的阴凉感。墙体表面,甚至凝结着一层细小的、羽毛状或松针状的白色结晶,在阴郁的天光下,泛着一种微弱而诡异的莹白。
硝土!
而且是品质相当不错的硝土!
作为化学博士,他太熟悉这种含硝酸盐的土壤了!它们通常形成于有机物分解(如粪便、腐殖质)丰富、通风避雨、土壤偏碱性的地方——眼前这个肮脏不堪的茅坑墙角,简直是天然生成硝土的绝佳温床!
心脏,不受控制地猛地加速跳动了几下。
一股热流突兀地冲上头颅,冲散了寒冷和疲惫,连背后的伤痛似乎都短暂地消失了。
就在这一瞬间,眼前的景象猛地扭曲、变幻!
不再是荒凉边陲的肮脏茅坑。
而是……
洁白明亮的现代化实验室。无影灯照射着精密的光谱分析仪,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分子式和数据流。穿着白大褂的他,正小心翼翼地将一份土壤样本放入仪器托盘。那是他带队深入西北某戈壁滩,寻找特殊硝酸盐矿物样本的课题……
画面陡然切换!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炙热的气浪夹杂着破片疯狂肆虐!阴暗潮湿的雨林地下基地,敌人庞大的毒品与军火实验室正陷入连环爆炸!他的任务本是潜入销毁其化学武器储备,却意外发现了对方利用当地硝石矿提炼高性能炸药的秘密流水线……火光冲天,映照着他涂满油彩却冷静无比的脸庞,他手中正握着最后一块作为证据的高纯度硝酸钾结晶……
最后定格!是那刺目的白光和吞噬一切的轰鸣!他将炸药安置在敌人实验室的核心反应釜上,巨大的能量瞬间释放……
记忆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地冲击着他的脑海!
现代化学的知识体系,与兵王生涯中那些关于爆炸、火药、毁灭的实战经验,在这一刻,因为墙角这一小片不起眼的硝土,彻底地、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硝酸钾(KNO?)!硫磺(S)!木炭(C)!
最经典的黑火药配方!比例!提纯方法!颗粒化工艺!甚至…更高级的硝酸炸药的相关知识……无数信息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本能,瞬间变得清晰无比,触手可及!
力量!
这才是真正足以改变命运、撕碎一切枷锁的力量!
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从脊椎尾骨直冲上天灵盖!那不是恐惧,而是极度兴奋带来的生理反应!是困于浅滩的蛟龙终于看到了滔天大浪!是囚于笼中的猛虎终于嗅到了血腥的自由!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握着铁镐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底深处,压抑已久的冰冷杀意和近乎狂热的野心,如同火山喷发前的岩浆,剧烈地涌动翻滚!
黑火药!在这个冷兵器为主的时代,这就是降维打击的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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