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后监护病房内,时间仿佛被冻结了。空气中只剩下监测仪器单调而令人心慌的滴答声,以及苏卿卿那微弱却执拗到令人心碎的、带着泣音的反质问。
“我爸……到底怎么样了……你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真相……”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顾怀章,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和一种濒临破碎的疯狂,仿佛他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将决定她是坠入深渊,还是获得一丝渺茫的喘息。
顾怀章的心脏被这眼神狠狠刺穿,痛得几乎痉挛。他张了张嘴,所有精心准备的、试图缓冲的谎言在舌尖翻滚,却最终被那巨大的、沉甸甸的真相和她的绝望彻底碾碎。
他无法再欺骗她。 尤其是在她如此脆弱,却又如此执着地寻求一个答案的时候。
而口袋里的加密手机,依旧在不依不饶地震动着,如同催命的符咒,提醒着他另一边可能存在的、关于岳父死亡的更残酷的发现。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血的味道,艰难地咽下喉咙。他缓缓地、几乎是沉重地,在苏卿卿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避开了她伸出的、颤抖的手。
这个细微的、退缩的动作,让苏卿卿眼中的最后一丝微光,彻底熄灭了。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吞没。
“……他走了。”顾怀章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过朽木,低沉、缓慢,每一个字都耗尽了极大的力气,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沉痛和……愧疚。
“今天早上,突发并发症,抢救无效。”他艰难地补充道,目光低垂,不敢看她瞬间空洞的眼睛,“……我没想瞒你太久,只是……你当时的情况太危险,医生说……”
他的话没能说完。
苏卿卿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歇斯底里地哭喊或崩溃。她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那双原本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此刻空洞地睁着,望着天花板,没有任何焦点,没有任何神采,就像两口彻底干涸、失去了所有生机的枯井。
没有眼泪,没有声音,甚至连一丝一毫的颤抖都没有。
一种极致的、仿佛连灵魂都被抽离了的死寂,笼罩了她。
这种死寂,比任何疯狂的哭喊都更让顾怀章感到恐惧!他宁愿她打他、骂他、撕咬他,也不愿看到她这副仿佛被彻底摧毁、连痛苦都感觉不到的模样!
“卿卿?”他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唤了她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卿卿,你哭出来,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没有任何回应。 她就像一具失去了所有提线的木偶,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顾怀章的心瞬间沉到了底。他猛地起身,想要按呼叫铃叫医生。
就在这时,苏卿卿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发出一个几乎听不见的气音,飘忽得如同幻觉: “……出去。”
顾怀章的动作僵住。
“出去。”这一次,声音稍微清晰了一点点,却依旧没有任何起伏,没有任何温度,冰冷得像一块坚硬的石头。
那里面蕴含的拒绝和憎恶,比之前任何一次激烈的反抗都更加决绝,更加令人窒息。
顾怀章看着她彻底封闭起来的、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的样子,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任何靠近都是伤害。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退后,目光却始终无法从她那张苍白空洞的脸上移开。每退后一步,心脏都像是被凌迟一刀。
最终,他退到了病房门口,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那眼神复杂沉重得足以压垮任何看到的人。然后,他轻轻地带上了房门,将她独自留在了那片被巨大悲伤和绝望吞噬的死寂之中。
门关上的瞬间,顾怀章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将脸深深埋进掌心。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无力和痛苦席卷了他。
他失去了岳父,也即将……或许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她。
消防通道口。
顾怀章用冷水狠狠冲了把脸,强迫自己从那种灭顶的情绪中挣扎出来。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他还有必须做的事情。
他回拨了太平间的电话,声音已经恢复了冰冷的镇定,只是更加沙哑:“说。”
“顾总,”对方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和不确定,“我们在苏老先生鼻腔深处和气管黏膜上,发现了一些极其微量的、特殊的化学残留物。初步毒理筛查无法识别,已经加急送往国家级实验室做质谱分析,但需要时间。另外,关于那缕羊毛纤维,追查面料流向的人反馈,三年前那批货的一个东南亚中间商,去年底曾与顾司明控股的一家离岸贸易公司有过一笔不明性质的资金往来,金额不大,但时机巧合。”
化学残留?特殊毒物? 顾司明的资金往来?
两个信息碎片拼凑在一起,指向性似乎变得更加明确,却又更加诡异。如果真是顾司明,他用如此隐秘的、近乎专业杀手的手段对付一个老人,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嫁祸和刺激苏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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