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了,摸排了一整天的警察们身心俱疲。马爱国是本地人,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了家。媳妇温柔给他端上热乎的饭菜,看他眉头拧成了疙瘩,也没多问。
夜里,马爱国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全是追赶一个模糊背影的场景。那背影骑着自行车,在昏暗的胡同里七拐八绕,他怎么也追不上,急得满头大汗,脚底下使劲跺着地。
“咚!咚!咚!”如雷贯耳的巨大声响冲进梦境。
“……站……站……住……”眼看着人越来越远,老马急的出了一身汗。
“老马!老马!醒醒!咱家这炕都要让你跺塌了!”温柔被他吵醒,伸手拧着他的耳朵把他弄醒,“你梦见啥了?跟驴尥蹶子似的!”
马爱国猛地惊醒,胸口还在剧烈起伏,抓住媳妇的胳膊,语气带着梦里带来的焦躁:“媳妇!救我啊!给我找找自行车,那混蛋……那王八蛋我就是追不上啊!急死我了!我怎么就……怎么就看不见他正脸呢!”
温柔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那是梦!梦里的东西,都是你白天见过的碎片拼的,我咋上你梦里给你送自行车啊?你看不见正脸,说明你现实中就没看清过呗!还是冰面上那姑娘的案子啊?我看你快魔怔了。”
马爱国颓然抹了把脸:“嗯……哎,你咋知道?”
“你忘了你媳妇我在印刷厂上班的?”温柔白了他一眼,“今天下午,报社那边关于这案子的稿子就已经送到我们厂排版了,头版头条!老大的版面了,明天一早全县都能看见。压力大吧?”
“……哎。报社的人手真快啊,真羡慕他们的效率,”马爱国重重叹了口气。
“说说,到底咋回事?看把你愁的。”温柔放软了语气,给他倒了杯温水。
马爱国犹豫了一下:“说出来怕你害怕。”
温柔一听,柳眉倒竖:“嘿!?马爱国你小看人是吧?我叫温柔可我不胆小!快说说,到底多邪乎?”
“那姑娘……眼珠子没了,”马爱国压低声音,“被挖了,眼眶里……填满了黄沙。”
温柔倒吸一口凉气,但强撑着没露怯,反而若有所思:“眼珠子填黄沙?这凶手……挺迷信啊?”
“迷信?怎么说?”马爱国立刻追问。
“我也是听我姥姥那辈人说的,”温柔回忆着,“老话讲,人死前最后一刻,会把最后看见的人影子‘印’在眼珠子上。所以人临死的时候,得让他最惦记、最亲近的人在跟前看着,不然死了都闭不上眼,你摸他眼皮都合不拢,倔着呢!”
马爱国听得一愣:“啊?还有这说法?那……那黄沙呢?”
“黄沙镇魂啊!”温柔说得更肯定了,“乡下办白事,入土的时候,都得抓一把干爽的黄沙撒在棺材底或者坟坑里,说是能镇住魂魄,不让它乱跑,安安生生地去投胎。”
“还有这说法?我咋不知道?”
“我们乡下长大的,年年村里都有白事,都去看热闹吃席,那一套我都看多少遍了,看都看会了。你个城里长大的,白事参加的少,哪知道这些……”
马爱国如同醍醐灌顶,他一直觉得凶手的作案手法透着股邪性,原来根源可能在这儿,凶手可能相信这些迷信说法,他挖眼填沙,不是为了单纯的侮辱或混淆视线,很可能是一种基于愚昧迷信的仪式。为了不让死者的“魂魄”通过眼睛“记住”他或者“跟着”他!
眼瞅着太阳出来了,排查还要继续。
根据之前汇总的线索,重点集中在红旗商店南侧的片区。在居委会的大力协助下,一口气排查出43名年龄、身高、居住条件等大致符合描述的男性嫌疑人。
接下来的工作繁重而细致。干警们逐个查清这些人的社会关系、工作单位、有无前科,特别是核实案发时间段的不在场证明。那些有明确不在场证据的,被直接排除。剩下一些无法完全说清的,以及特征高度吻合的,被分批带到了派出所。
临时设立的辨认室里,纪车红、王峰、程秋霞,还有被程秋霞紧紧牵着的程飞,隔着单向玻璃,紧张地辨认着被带进来的人。
一个,两个,三个……
不是。
这个个子不对。
那个眼睛不像。
那个头发长短不对。
这个嘴巴完全不像。
这个不对。那个不对。
一整天下来,所有被带来的嫌疑人,全部被排除了嫌疑。
夕阳西下,派出所里弥漫着一股挫败和焦躁的气氛。又是一天过去了,凶手依旧逍遥法外。
“怎么回事,是不是漏人了?名单呢?我对对。”
“我都对三遍了,自行车没改装的我都给带来了。没有啊。”
“怎么会没有呢,把那些有不在场证明的也带过来!说不定有漏网之鱼呢?”
“那片区都筛干净了?有没有……不行我再去转转。说不定线索。”
“筛干净了,师傅带着人筛了一遍,我带着人筛了一遍,居委会带着他们的人筛了一遍,那一片雪都踏平踩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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