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队会议确定了“主次分明,双线并进”的策略。散会后,余年并没有立刻投入具体工作,他独自在办公室沉思了片刻。白板上那两个交叉的圆圈——钱永福案与寰宇生态,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变数。赵老的警告、杨丽娅模糊的立场、以及“寰宇生态”这个潜在的新威胁,像几团迷雾交织在一起。他知道,要想破局,必须有人去主动搅动这潭深水,获取更精确的情报。杨丽娅,这个关键且危险的信息节点,他必须再碰一次。
思索再三,他拿起那个专用于特定联络的手机,发出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学姐,明天上午方便吗?关于U盘里的‘森林风光’,想当面请教。”
他需要从杨丽娅那里获得更清晰的地图,哪怕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或者踏入她精心设置的言语陷阱。这是一步险棋,但也是打破僵局最快的方法。
第二天上午九点,杨丽娅准时出现在了研究院的会客室。她今天穿了一身干练的深色套装,少了些许往日的风情,多了几分正式,但眉宇间比上次见面松弛了些许。她甚至自己动手,熟稔地从茶水间的柜子里找出茶叶,泡了两杯。
“记得你以前就喜欢喝浓茶,提神。”她将一杯碧螺春推到余年面前,自己则捧着另一杯,倚在窗边,目光落在窗外庭院里新栽的翠竹上。
“谢谢学姐。”余年从善如流,指尖感受着茶杯传来的温热。这声自然的“学姐”和熟稔的举动,刻意打破了之前“余律师”、“杨小姐”构筑的僵硬壁垒,将两人拉回了一段更久远、也更复杂的关系脉络里,这杯茶,是叙旧,也是开场。
“信息看完了?比魏宏宇的账本精彩吧?”杨丽娅抿了口茶,语气随意,像在问一件寻常小事,眼神却带着审视。
“初步浏览。信息量很大,‘星链矿业’的残余资金像老鼠打洞,钻进了好几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领域,‘寰宇生态’只是其中一个比较显眼的出口。”余年没有隐瞒,但也保持着警惕,“学姐亲自送来的‘礼物’,又特意过来一趟,总不会只是让我们看一场资金魔术表演吧?”
杨丽娅转过身,背靠着窗框,光影在她侧脸勾勒出清晰的线条。“‘星链’倒台后,楚啸天虽然进去了,但他搭建的那条通往境外的资金管道,技术含量不低,而且……运营这套系统的人,很聪明。他们没有因为老板倒下就树倒猢狲散,反而利用之前的架构和残留的资源,开始了‘自主创业’。”
“创业?”余年挑眉,“继续搞资本骗局?”
“更复杂,也更危险。”杨丽娅放下茶杯,神情凝重了几分,“他们不再满足于单纯的金融游戏,开始尝试将虚拟的资本力量,注入到实体产业中,尤其是那些具有战略意义、或者能与地方政绩深度绑定的领域。比如,‘寰宇生态’主打的就是‘跨境环保科技’和‘绿色基础设施建设’,概念很新,包装得很漂亮,很容易吸引到某些追求产业升级换代的地方政府青睐。”
余年立刻抓住了关键:“用非法资金,撬动合法的大项目,一方面洗白自己,另一方面,通过绑定地方利益,为自己构筑保护伞?”
“没错。”杨丽娅赞赏地看了余年一眼,“而且他们的手法很隐蔽。资金通过层层离岸公司、虚拟货币洗白后,以‘战略投资’的名义进入‘寰宇生态’,再以项目公司的形式与地方政府合作。一旦项目落地,就会形成巨大的利益共同体。到那时,再想动他们,牵扯的就不仅仅是经济犯罪,而是地方稳定、就业、GDP等一系列敏感问题了。”
这无疑是一个比单纯的钱权交易更高级、也更难对付的模式。它利用了发展中的焦虑和规则的不完善,将黑色的根须,深深扎进了体制的土壤里。
“赵老让你提醒我这些,是希望我们阻止‘寰宇生态’落地?”余年问道,心中快速分析着赵老的意图。阻止这种项目,等于直接触碰地方利益集团,风险极大。
杨丽娅却摇了摇头,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赵老没那么‘正义’。他关心的,是这条‘野生’的资金管道不受控制地膨胀,可能会侵蚀、甚至取代他们那个圈层原有的、相对‘有序’的利益分配格局。‘寰宇生态’背后的人,不懂规矩,或者说不守他们定下的规矩,这是赵老不能容忍的。”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亲近感:“余年,你扳倒魏宏宇,在赵老看来,是清除了一个不守规矩、吃相难看的破坏者。但现在冒出来的这帮人,手段更聪明,野心更大,他们想自己制定规则。这才是赵老真正忌惮的。”
余年沉默了片刻,消化着这些信息。权力的游戏,其复杂程度远超表面的是非对错。他看向杨丽娅:“那么学姐你呢?你在这个局里,又扮演什么角色?仅仅是赵老的传声筒?”
杨丽娅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我?我是一个不想看到局面彻底失控的人。赵老有他的秩序要维护,我有我的……生存之道。这条失控的管道,不仅威胁赵老,也可能把水彻底搅浑,让所有人都不好过。提醒你,既是完成赵老的交待,也是……为我自己扫清一些潜在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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