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地脉裂隙与意外的庇护所
背负着阿树,搀扶着小石头,山猫的每一步都像是在与自身濒临崩溃的极限角力。他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完整的猎人,而是一具被意志强行驱动的、即将散架的骨架。左腿的麻痹感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从脚踝一直刺到大腿根部,每一次肌肉的收缩都伴随着电击般的剧痛。他拖着这条不属于自己的腿,在黏腻的腐殖土上留下一道深浅不一、扭曲挣扎的痕迹。
肩头的旧伤早已麻木,那是一种超越了疼痛的、深及骨髓的钝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用钝刀子在他的骨头上反复刮擦。每一次颠簸,每一次为了平衡而进行的肌肉调整,都会让这股钝痛变得更加清晰一分。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破烂的皮甲,与林间的湿气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股铁锈与疲惫混合的腥味。
粉紫色的毒瘴依旧浓稠如浆,将整个世界染成了一片诡异而沉闷的色调。视野被死死地限制在数丈之内,远处的树木扭曲成一个个沉默的、伺机而动的鬼影。他们不敢停留,身后那短暂由月影苔和龙涎菌创造出的安全区,早已像被风吹散的晨雾一样,消失在迷雾的深处。前方,是未知的、可能潜藏着比影卫更可怕存在的领域。
小石头几乎是被山猫半拖半抱着前行。这个平日里像小鹿一样活泼的孩子,此刻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眼窝深陷。他的体力早已透支殆尽,全凭一股“不能拖累大家”的倔强意念在支撑。他小小的身体像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幼苗,摇摇欲坠,却依旧顽强地挺立着。他时不时地回头张望,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恐惧和警惕,生怕那些黑袍鬼魅般的影卫会再次从雾中浮现,带来冰冷的刀锋和死亡的阴影。
伏在山猫背上的阿树,呼吸微弱但相对平稳。先前诅咒之力的爆发,如同一场剧烈的火山喷发,似乎耗尽了他体内那股阴冷能量的部分活性,反而让他陷入了一种更深沉、但也更稳定的昏迷状态。山猫用藤蔓将他牢牢固定在背上,能感觉到孩子微弱的心跳,如同风中残烛,却始终没有熄灭。龙涎菌的药效在他体内缓慢化开,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滋养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和灵魂,与那蛰伏的诅咒形成一种微妙的、脆弱的平衡。这平衡就像一根绷紧的弦,任何一丝外力都可能将其彻底崩断。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更久。时间在这片永恒的毒瘴中失去了意义。脚下的腐殖层开始发生明显的变化。不再是单纯的松软泥泞,而是逐渐夹杂着粗糙的砂石和棱角分明的碎岩。脚踩上去,不再是“噗嗤”的陷落感,而是“咔嚓”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周围的树木也变得稀疏起来,形态更加扭曲怪诞。这些树木的树皮干裂得如同老人的手背,枝叶枯槁,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褐色,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干了最后一丝生机。空气中弥漫的甜腻瘴气似乎淡了一些,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硫磺味,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古老而沉重的威压。这股威压并不凶暴,却如同山脉本身一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让呼吸都变得有些凝重。
“山猫叔,你看前面!”小石头突然虚弱地喊道,声音带着一丝惊疑和劫后余生的惊喜。
山猫费力地抬起头,顺着小石头手指的方向望去。透过稀薄了一些的粉紫色雾气,前方的地面,竟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深不见底的裂隙!那裂隙仿佛是大地被一柄无形的巨斧劈开,边缘犬牙交错,宽达数丈,如同大地上一道狰狞而永不愈合的伤疤。一股股带着温热气息的、混杂着硫磺和奇异矿物味道的气流,正从裂隙底部缓缓蒸腾而上,像一条无形的巨龙在呼吸。这股气流将周围的毒瘴都冲淡了不少,形成了一片相对清晰的区域。
更令人惊讶的是,在裂隙的侧壁,大约向下数丈的位置,隐约可见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边缘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苔藓,丝丝缕缕的气流从中流通,似乎连接着一个更广阔的空间。
“是地脉裂隙……下面的气流能驱散部分毒瘴。”山猫喘息着分析,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权衡的精光。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地脉裂隙,部族的老人们常说,那是大地之灵的血管,蕴含着毁灭与新生并存的力量。留在上面,迟早会被影卫找到,或者被其他林中毒物袭击。而这道裂隙,以及那个洞穴,或许能提供一个意想不到的藏身之处。
“我们下去!”山猫当机立断。他迅速观察了一下裂隙的走向,找到一处相对平缓、可以攀爬的斜坡。他先将阿树用坚韧的藤蔓更紧地绑在自己背上,确保不会滑落,然后对小石头说:“小石头,跟紧我,踩稳我踩过的地方。”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斜坡湿滑,布满了松动的碎石。山猫几乎是用他那柄豁了口的猎刀,在岩壁上凿刻出一个个浅浅的落脚点,一点点向下挪动。受伤的左腿使不上力,好几次险些滑倒,都被他强健的核心力量和求生的意志强行稳住。碎石“哗啦啦”地向下滚落,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久久才传来一声微弱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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