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那句“挺好的”，像是一点微弱的火星，落在了李默那堆早已积满灰尘的幻想干柴上，瞬间燃起了更旺的火焰。他太久没有和人分享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了，在以前，这些话说出去只会招来嘲笑或不理解。
“还有，其实我在做散工的时候，”李默的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天真的热情，与周围死寂的废墟格格不入，“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面罩对着小雅，仿佛在进行一场极其重要的学术探讨：
“人类大团结，就是那种，人类融合为一个大家庭，不再有国家，不再有种族隔阂。然后，我们以东南西北，南北东西，以地球为点，朝着太极图那种，八个方向共同探索宇宙！你说，那会发生什么呢？”
他伸出手指，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笨拙地画着一个想象中的太极八卦方位图：“资源集中，智慧共享，不再内斗，所有人都朝着星空使劲……那速度，该有多快？我们能走到多远的地方？”
小雅看着他在地上画的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眼神专注，似乎真的在想象那幅画面。
李默越说越兴奋，另一个更加大胆、更加疯狂的念头涌了上来：
“还有！你说，要是人类，用技术在流星上，算准它的轨迹，把人类的科技——比如存储了所有知识的芯片，或者代表我们文明的标记——固定在流星上，让流星带着这些东西，在宇宙中狂飙！是不是很刺激？！”
他的眼睛在面罩后闪闪发光，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颗承载着人类信息的流星，拖着耀眼的尾焰，冲破引力的束缚，射向深邃无垠的星海。
“如果这项技术成熟，”他的语气变得向往甚至有些痴迷，“再找些像我这样的疯狂探索者，自愿被流星带向未知的地方……比如我，如果有了这项技术，我会立马报名！”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强调着自己的决心：
“我想知道流星最终的归宿是什么！是撞上某颗行星？是被某个黑洞吞噬？还是就这么永远地、孤独地漂流下去？直到时间的尽头……你说，这是不是这辈子最厉害的高光时刻？！”
他看向小雅，迫切地想得到认同：
“这不仅仅是冒险，这是人类突破自身壁垒的一大步！是肉体凡胎向着宇宙法则发起的冲锋！你能感受到那种感觉吗？那种……把自身命运交给浩瀚星海的决绝和浪漫！”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在工地搬砖、在街头奔波的外卖员，也不再是那个在核爆后挣扎求生的幸存者。他是一个梦想家，一个渴望挣脱一切束缚、奔向无限未知的宇宙浪子。
尽管他自己也清楚，语气随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自嘲：
“虽然我知道，这种好事肯定轮不上我这种人……”
但那份瞬间迸发出来的、对超越性存在的渴望，已经如同流星本身，在这片文明的坟场上空，划过了短暂却极其耀眼的光芒。
小雅静静地听着，没有嘲笑他的异想天开，也没有评价他的疯狂。她只是看着他，看着这个在末日废土上，依然固执地仰望星空、畅想着人类团结与宇宙远征的男人。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地说：
“能感受到。”
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声音很轻，却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李默澎湃的心潮：
“那样……很自由。”
自由。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沉重的分量。在这片被核火与辐射禁锢的星球上，自由，或许是比梦想更加奢侈的东西。
李默怔住了，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在他心中激荡。他看着她，仿佛在这一刻，在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上，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能理解他内心深处那点不灭星火的……同类。
休息结束，两人重新背上沉重的行囊，继续向着未知的军区方向跋涉。步伐依旧沉重，前路依旧迷茫。但有些东西，似乎在悄然改变。至少，在精神的领域里，他们不再是完全的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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